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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记忆中触不到的你》濬河
文案：
三年前，案件发生后，顾凌昔陷入了不可逆的昏迷。三年间，在陆启轩无微不至的的照顾下，凌昔终于恢复了意识，然而再次回归人世，世界却似乎已经脱离了凌昔的认知，案件因何而起，又有着什么样的目的？陆启轩又在其中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随着凌昔的记忆渐渐复苏，真相也逐渐浮出水面……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启轩 ┃ 配角：顾凌欣，关志彦 ┃ 其它：失忆



第1章 第一章
　　一阵剧烈的头痛将我的意识拉回现实，我躺在床上，耳边回响着的各种医疗器械与我自身相连而发出的各种声响。我试图睁开眼睛，但几经尝试后，我甚至无法感知到眼皮的存在，我不禁慌了神儿，努力挣扎着想要坐起来，但是……仿佛我的整个身体都消失了，我无法移动哪怕一分一毫。
　　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我动不了？怎么了？想不起来。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记忆仿佛一片空白，头好痛，好痛……
　　大概是过了快一个小时，我终于冷静下来，虽然脑中空空如也，但至少我现在还有意识，我渐渐的恢复平静，试着去感受自己的身体。可以做到的，可以……
　　我渐渐能够感受到皮肤表层的触觉，我知道我一边的鼻腔内插着什么线，一直延伸到脸的一侧。我的面上还罩着一个面罩，面罩中有气体在缓缓地往我的嘴巴以及鼻腔中送。透过眼皮我能感觉到外界温和的光线，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身边传来说话声。
　　“赵医生，你就直接跟我说了吧，我能挺住。”
　　那是一个男人的声音，他的声音听起来暖暖的，很熟悉。
　　我想不起他到底是谁，但是既然会出现在这里，那么就是说他是认识我的了？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那我也就不瞒你了，陆先生，从手术结束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半个月了，病人的脑部仍然没有任何活跃迹象，所有的测试我们也都为他做了，但是很遗憾，他现在连最基础的测试都不能通过，所以我们脑外科的一致建议是……”说到这儿，那位医生停顿了一下，“我们认为，病人已经进入了不可逆的昏迷状态，也就是大众意义上的……植物人。”
　　“啊……”男子的声音带着些哽咽，“我明白了……”
　　“不过也不是说没有康复的希望，陆先生，世界上还是有很多植物人最终苏醒的案例的，只要对病人不间断的进行促醒治疗，病人还是…”
　　男子打断了医生的话：“赵医生，我明白，我不会放弃的，绝对不会放弃……”他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声音还因为情绪的巨大震动而不住颤抖，但他每一句话的语气，又异常坚定。                          “赵医生，辛苦您了，我想跟他单独待一会儿。”
　　“嗯，那我就不打扰了，陆先生，有什么事按铃就行。”
　　医生离开了，我听到男子缓缓走到我床边的微弱脚步声。我几乎丧失知觉的手被他温柔地握住，瞬间，手背上传来一丝刺痛。怎么回事？
　　我屏息凝神，渐渐的注意到了自己右上方点滴不停滴落的声音。我在打针吗？我的手上还插着针头？我生病了……大概是这样吧？生病？我的理智开始变的涣散，一时间陷入了无法思考的状态。男子开口对我说了些什么，但我无法理解他话中的含义，他轻轻地抚摸着我的手腕，他的手好暖。
　　“别怕，凌昔，你会好起来的。我会带你去找最好的医生治病，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会治好你……”
　　他这样说着，我感到几滴微热的液体滴落到我的手腕上。我的心跟着微微颤动了一下，他在伤心吗？我这样想着，试图去思考眼前的状况，但脑中的剧痛让我不得不停止一切的思考。
　　室内的光影由暗转亮，又由亮转暗，期间，我不知道自己昏睡了多久，恢复意识时，只听到男人熟悉的声音再一次回响在耳旁。
　　“凌昔，已经办好转院手续了，一会儿我们就会飞去美国，那里有全世界最好的脑外科医生，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我无法理解他话中的意思，但听到他的声音，我空白的头脑中闪过一丝暖意，希望听到他的声音，好像只要有他在，一切就会好。
　　不多时，我感到自己所在的床被人移动了，我的身体随着床榻的前进时的微小颠簸而微微颤动，一同移动的还有我身边彻夜不停的各种机械声音，我脸上的面罩已经被摘除了，一阵微风轻轻地拂过我的面庞，我不自主的打了个哆嗦。我的手一直被一只温暖的大手轻轻握着，似乎是感觉到了我身体的反应，那只手的主人向上拉了拉盖在我身上的薄被。不久，我被送到了一个光线明亮而温暖的地方，四周不断传来嘈杂的声音，我的头痛因为这些声音而变的愈发严重，我只好放弃对周围的感触，陷入了抵抗头痛的战斗之中。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我睡着了，当我再度醒来时，周围已经安静下来，我寻找着男子的声音，但是没有收获。不久我的身边再次响起人走动的声音。这次是好多的人，脚步声叮叮咚咚的在我耳边回响，我开始有些混乱。
　　“少爷，住处已经安排好了，就是那间市郊的那间别墅，我已经命人清理干净了，您和顾先生随时可以入住。还有佣人和医护人员也已经安排好了，可以为顾先生提供二十四小时的看护。”
　　“嗯。所有凌昔可能会用到的看护设备，在房子里也安置一套，还有交代那些下人，凌昔我会亲自照顾，叫他们没事不要进凌昔的房间。”
　　“是，那么少爷，现在我们是……”
　　“司机留下，其他人你都先带回去吧，我陪凌昔在这里等检查报告出来，治疗方向确定下来了，再回去。”
　　“是。”
　　许多人离开了，那个熟悉的声音还在。不一会儿，耳边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谁？”
　　“啊……陆先生，我是这里的负责护士，我是来帮病人擦洗身体的。”
　　“东西放下吧，他的事都由我来负责。”
　　“这………”
　　“我已经跟你们这里的主任打好招呼了，而且我也学过一些护理的知识，你不用有什么顾虑。”
　　“啊，这样啊，那我就不打扰了。”
　　门被关上了。我身上的薄被被轻轻了掀开。温热的毛巾被放在我身上不轻不重的擦拭着，而这时我才发现自己身上原来并没有任何衣物，屋子里很暖和，所以即便没有了那层被子，我也不会觉得冷。男子非常细心的把我全身上下都擦了个遍，即便是翻身的时候，也非常小心。我的鼻腔内还连着一根管子，只要被微微移动我的整个鼻腔接连着胃部都会感到一阵不适，但男子就连这一点也注意到了，我被由仰卧的姿势转到侧卧时，连在身体内部的那根管子几乎没有太多的异动。
　　擦拭完了身体后，男子用干毛巾将我身上残留的水分吸干，他开始轻轻的摆弄起我的四肢身体，帮我做着各种被动的肢体活动。因为身体被从床上抬起来，我的头无力的向后仰去，男子伸手轻轻地托住我的后脑，把我整个人扶起来。我的身体像面条一样整个倚在他怀里，他在确认了我躺的舒服之后，才开始慢慢活动我的胳膊，帮我做最基本的活动。
　　他做这些的时候很安静，我得以渐渐找回自己已经散落了很久的思绪。我开始重新思考自己所面临的这一切。
　　我生病了，而他在照顾我，我并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谁。不过万幸的是头不疼了，我最基本的常识也还在，仍然可以对目前的情况作出一定的判断。只要这样就够了，我绝对不想再像之前那样变成一团混沌了。
　　不久，我被温柔的放回床上，盖好被子。我的床一侧突然向下一陷，我的身体跟着也歪了过去。原来是男子坐到了我的床边，他摆正我的身子，开始从头部帮我按摩。
　　他手上的力道不小，被他按过的部位像是被针刺似的疼，但我无法对此做出任何反应，只能默默忍受着。终于，按摩结束了，我在心里喘了口气。男子坐在我床边，再次将我的手轻握在手里。我的小臂随着他的带动而抬起，五只手指在他掌中任由他摆弄。
　　“凌昔，你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你的手好凉啊……是不是很冷？”他说着轻轻地摩擦着我的手，热量由他手中慢慢传到我的皮肤上，“你别担心，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一切都会过去。我很久以前不就说过嘛，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抛弃你，所以这一次你也不要抛弃我啊……”男子的声音有些哽咽，“那些把你变成这样的人，我会一个一个的找出来，让他们付出代价的，你什么都不用担心，你家里的一切我都安顿好了，你只需要好好修养。公司的事我也都推了，我再也不会把你晾在一边了。原谅我以前……”他的声音变得断断续续，“只顾着工作……在你最需要我的时候，没有陪着你……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否则你也不会出事，被那群人给……”他的泪水滴到我手上，许久，他才再度开口，“没事了，我会陪着你。无论你以后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陪着你，再也不离开了，所以你也要坚持下去啊，千万不要再有事了……”
　　我的情绪因为他的这一段话而陷入低沉。他的话听起来好哀伤，让我甚至想要起身安慰他，当然这是绝对做不到的。
　　不过照他这么说的话，我的名字应该是叫“凌昔”了？而他是陆先生，他会跟我一直在一起……
　　陆先生？想不起，记忆仍然是一片空白。
　　——————————
　　突然，门被推开了。陆先生将我的手放回被子里，转身朝门边走了过去。
　　“怀特医生的诊断下来了。”这个声音我曾经听到过，是在什么时候呢？我反复地回想，终于，想起了一些跟声音相关的线索。是之前有好多人同时在场的时候，那时那是这个声音在跟陆先生说话。
　　“说。”
　　“嗯，脑c t扫描的结果不是很理想，医生说顾先生的颅内还存在一定量的淤血，压迫了脑内的一部分神经线，但是现在以他的身体情况，是不适合进行二次开颅手术的，所以只能等着他脑内的淤血自动消失。”
　　“那要多长时间？”
　　“医生也不确定，可能需要几个月，也可能是几年。”
　　“……那……如果等凌昔的情况稍微好转一些之后再手术呢？”
　　“这………”
　　“你应该都问清楚了吧？杜平，你就跟我直说了吧。”
　　“是，少爷……医生说，即便等到顾先生的身体情况恢复，手术的风险也仍然很高。”
　　“有多高？”
　　“只有……百分之二十存活的希望。”
　　“啊………”
　　“少爷，你别灰心，医生说时间长了，淤血就被身体自动吸收，到时候顾先生就会醒过来了。”
　　“嗯……我知道了。”
　　陆先生的声音听起来很阴沉，连我的情绪也跟着变得低沉了不少。
　　“杜平，国内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嫌疑犯都找到了，包括当时绑架顾先生的那伙人，以及……”
　　“别说了，别在他面前说。”
　　“是。”
　　“什么时候开庭？”
　　“这个……少爷，其实……”
　　“怎么了？你倒是把话说清楚啊。”
　　“其实法官说证据不足，除非顾先生能出面作证，否则……”
　　“作证？呵……让他去作证？”
　　“少爷，您别激动，司法程序就是这样的，不行的话咱们去联系江老板那边，请江老板出手也行啊。”
　　“江正明？不行，我不想凌昔再跟他扯上关系，国内的事先放放吧，我现在只想好好照顾凌昔。”
　　“我明白，少爷……”
　　“还站着不走做什么？怎么了，还有事？”
　　“这………”
　　“怎么了？有话直说。”
　　“那个……”
　　对话中又加入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启轩。”
　　“季明？”
　　“伯母实在放心不下你一个人在这边，让我来帮你……”
　　“哦………”
　　“喂喂，你别这样啊，咱俩这么多年才见一面，你就不能对我这个老朋友摆个笑脸？”
　　“季先生，少爷他心情不太好。”
　　“嗨—没事，有什么大不了的啊，我进去看看——诶，这就是顾凌昔？长得还真不错，怪不得能让你喜欢上呢，这幅皮囊任是谁见了，都不可能讨厌的吧？”
　　“季先生您就别开玩笑了，少爷他……”
　　“我知道我知道，你心疼能你的小情人嘛，放心，我来是帮你的。我嘴直，这你还不知道嘛。”
　　“嗯。你和杜平先出去吧，季明。我有事会叫你。”
　　“好，那我———诶诶诶，他这被子怎么湿了啊？该不是尿了吧？”
　　我只知道自己的被子被掀开了，一双手拿着条温热的毛巾小心而仔细地擦着我的下身。
　　“杜平，叫护士那新的尿片和被褥，动作快点，凌昔受不得寒。”
　　很快，我的身体被一张干燥而柔软的被褥再次覆盖。
　　“启轩，你每天就这样给他擦屎擦尿啊？”
　　“怎么了？不行么？”
　　“不不不，只不过……”
　　“只不过什么？”
　　“只不过我们陆氏集团的大少爷居然在美国干这种事，要是让伯母知道，还不得—”
　　“你要是能在这里待就待，否则马上给我滚回去！”
　　陆先生的声音中带着些许怒气。
　　“得得得，一切都听你的还不行吗？我就在门外等你，你什么时候想出来了，再来找我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说清楚。”
　　门被关上了，房间里再次剩下我和陆先生两个人，陆先生把我的身体转成侧卧位，坐在我床边用手轻抚着我的脸颊。
　　“被他们吵烦了吧，凌昔？”
　　他这样问我，但是我不能给出任何回应，他轻轻地缕着我额前的头发，对我柔声道：“凌昔，明天我们就回家了，我知道你怕生，所以我把我们在国内那个家的东西都搬过来了，这样你就可以像以前一样，睡在熟悉的地方。”
　　“凌昔，你好好休息，什么都不用担心。”
　　听着陆先生的声音，我幽幽睡去。梦里我梦见有好多人，他们抓着我不让我出去，我试图挣扎，但却被他们按的更紧。我开始害怕，希望有人能来帮帮我，但是没人出现，那群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将我按到地上，接着……
　　我周身被一股暖流包围。原来我正躺在一团温热的水中，身体被人从背后抱着，维持着头部高于水面的状态。有一只手在从上到下的擦拭着我浸在水中的身体，是谁？
　　我无法动弹，只觉得背后紧贴着自己的身躯是那么的热，比水都热。我向一边垂下的头被一只手支撑着向后仰去，那是谁的肩膀……
　　抱着我的人轻轻的用手按摩着我的头部，力道很轻，但我仍然觉得有些疼。
　　最终，一股温热的水被从我头顶浇下，水流过我的面颊，进到紧闭着的眼睛里，好疼……我想抬手去擦眼睛里的水，但是做不到。不一会儿，一只手出现在我的面颊旁，帮我擦去眼角里的水。而我的身体也因为这个动作而失去支撑，向一侧倒去。那只手马上又将我扶住。
　　“通”的一声，有什么掉进水里了。原来是我一直搭在一侧平台上的胳膊。我的胳膊无力地在水中漂浮着，时不时的会触碰到我身下支撑着我的那个身体。
　　他是谁？
　　不知道。
　　由于热水的催眠，我的意识也仿佛漂浮在水中一般，开始渐渐涣散。好累啊，想睡……
　　围绕着身体的热度渐渐消失了，我被裹在一张柔软的毛毯里，抱着放回到床上。在身体被仔细擦干后，我□□的身子被棉被所覆盖。紧接着，之前那个温热身躯的触感再次传到我的皮肤表层。一个□□的身体钻进我的被子里，紧紧地将我环抱住。
　　“凌昔，你会原谅我吧？都是我的错……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那天我跟你吵架是我不好，我不应该听信那个女人的话，你看看我啊，凌昔，我好想你……”
　　是陆先生的声音。他听上去好伤心，连我也跟着悲伤起来。我想起身安慰他，但是做不到。我就这样任由他抱着，听他在耳边窃窃私语。我不大能听懂他具体的意思，不过他真的很伤心，我能感觉到……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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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二章
　　不一会儿，我睡着了，等我再次醒来时，身边的一切都变了。透过眼皮射入眼中的光线变得强烈，我的眼睛感到一阵刺痛。
　　“别怕，凌昔，检查马上就好了，我就在外面等你。”
　　我感到自己的身体正在被什么东西传送着，眼前的光线变暗了。有几双手在我头上安装着什么东西，不一会儿，强光又闪了几次，我被运送出来，陆先生的声音再次传入耳边。
　　“凌昔，检查已经全部结束了，我带你回家。”
　　我躺着的床被推着快速移动着，前方传来其他人的声音。
　　“少爷，怎么样？”
　　“他脑部的淤血已经消失了一部分，但是被淤血压迫的神经已经被彻底破坏……不过毕竟他还年轻，医生说只要坚持不断的带他到处走走，陪他说话，脑神经还是有重建的可能。”
　　“这是好消息啊，少爷。功夫不负有心人，这几个月您天天陪在顾先生身边，相信他能感觉到的。”
　　“嗯，再过一阵儿，等凌昔的身体再恢复一些，我就带他去外面逛逛，他以前就喜欢在外面晒太阳，这半年来一直待在室内，一定把他闷坏了。”
　　“少爷，到时候如果有什么准备工作需要做，交给我就行了。”
　　“嗯，你先去让司机准备准备吧。”
　　“是，少爷，不过……季先生也在楼下等着呢。”
　　“他也来了？”
　　“是，他说案子有新进展了。”
　　“哦？我去见见他。”
　　他说罢，推着我的床往前送了一下。我的身体跟随着床铺的震动微微颤动着，他用手稳住床铺，把我歪向一边的头扶正。
　　“凌昔，稍微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说罢，他又转向另一边，“杜平，你在这儿看着他，等我回来。”
　　“是，少爷。”
　　长久的静谧，陆先生回来时，身后还跟着个人。
　　“我去，你还真坚持下来了啊，启轩！”一个声音对着我这样说道，他离我很近，我甚至能感觉到他的气息呼到我脸上时的热度，随着他开口，一股难闻的味道扑面而来。
　　“你离他远点，季明！”
　　“好好好，你看，我都没碰到他。”随后，那个声音离我远去，“不过你心里可要有点数啊，那帮人可不是好惹的，即便是你陆家的势力。”
　　“我的手段你是知道的，季明，只要能为凌昔讨回公道，我什么都做得出来。”
　　“这我信。就凭你一股脑把公司的事全丢下的魄力，我就服你，陆总！”
　　“走吧，这里人太杂，详细的事我在车上跟你说。”
　　他话音未落，我的床铺便被推着继续向前移动。不多时，我被从床上抱到了一处软榻上。
　　“哇……出手不凡啊，启轩，这限量版的路虎，就这么被你改装成救护车了？！”
　　陆先生没有说话，转而坐到我身边，把我的上身支撑起来，抱在怀里。
　　“你是真的喜欢他啊……倒也不是不能理解，这小子确实生的俊俏，不过为了他做到这种地步值得吗？”
　　“如果白馨变成这样，你会怎么做？”
　　“擦，他们要是敢动我老婆，我非得跟他们拼命不可！”季明的音量突然提高，声音中还带着怒气，我吓了一跳，心跳骤然间加快了，接在我身上的仪器发出急促的警报。
　　“凌昔，怎么了？”陆先生的声音马上紧张起来，“杜平，去叫医生！快！”
　　“是！”
　　一串急促的脚步声离我远去。陆先生小心地抱着我，轻拍我被毛毯包裹住的身体，我渐渐恢复了平静。
　　不一会儿，有人把我的眼皮扒开，一阵强光猛然射入我的眼眶，我的眼睛一阵刺痛，心跳又加快了。那道光在我眼前闪了闪，终于消失了。我的眼皮被轻轻地合上，陆先生的手掌在我的胸口轻轻地安抚着。
　　“怎么样，医生？他不会……”
　　“陆先生，刚才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刚才？刚才……我们只是在聊天，季明突然大声说了一句，凌昔身上的警报器就响了。”
　　“哦……这样的话，是好事啊，陆先生。”那个声音顿了顿，续道，“现在从理论上来讲，病人已经醒了五成了，他的脑部有活动的迹象，现在虽然身体还不能动，不过你们刚才说的话，他应该是能听见的，至于能不能理解，我们就不得而知了。”
　　“什么？！真的？？”陆先生的声音格外激动，他抱着我的手臂还在微微颤动。
　　“太好了，少爷！”
　　“是啊……是啊……”
　　我感到陆先生在轻轻地亲吻我的额头，几滴水滴到我的脸上，滚烫……
　　“现在病人之所以无法完全苏醒，主要还是因为身体太虚弱，加上脑内的淤血影响。陆先生，您先带病人回去修养几天，等今天的检查结果出来了，我们再进一步的制定复健计划。”
　　“好，好。”陆先生连连称是。
　　而从这之后，他几乎是一直横抱着我，将我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自己身上，不停的对着我柔声倾诉。他人真好啊……但他是谁？他为什么要照顾我？
　　我思考了一会儿，头又开始疼起来。我放空思绪，努力缓和自己脑内的阵痛。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我已经没有余力去关注了，只要头不疼就行了，只要这样就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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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
　　“季明，都办好了吗？”陆先生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没问题了，费用都结好了，几个主治医生的报告也都拿过来了，都是英文的，我也看不明白，还是你来吧。”
　　“嗯。”
　　……
　　“怎么样啊？上面写了什么？”
　　“…………这上面说，凌昔的大脑皮层受到压迫，很大一部分已经坏死了，也就是说，他现在……应该是没有记忆的。而且脑内神经也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即便醒过来，也存在着认知障碍……”
　　“认知障碍？那是什么意思啊？”
　　“就是说……他现在的理解能力，可能跟四五岁的孩子差不多……”
　　“啊，智障吗？抱歉，我话直了点，不过你也不要太难过，启轩，至少现在我们知道他能听见我们说话了吧？至于能不能做出回应，就看他以后的造化了。”
　　“嗯。”陆先生停顿了一下，又道，“季明，国内的事处理的怎么样了？”
　　“哦！都按照你的意思办妥了，就是警局那边，还有点……”
　　“是江正明在搞鬼？”
　　“不错。”
　　“他啊……”陆先生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去帮我联系易翰民，要他马上来趟美国。”
　　“老易啊！行！只他一个人够吗？”
　　“我自有办法。”\'
　　“好，还有一件事，启轩，我联系到顾凌昔的亲姐姐了。”
　　“啊………”
　　一阵沉默。
　　“她知道凌昔现在的情况吗？”
　　“不，我没告诉她，估计她压根不知道她弟弟正跟你在一起，说到底她不过就是个站街女罢了，据说她也已经好几年没跟顾凌昔联系了。”
　　“嗯。派人看着她，她是凌昔剩下的唯一一个亲人了，我想凌昔也不希望她有事。”
　　“行，启轩，那你先忙吧，我出去了。”
　　“嗯。”
　　门被关上了，房间里只剩下陆先生和我，从我恢复意识到现在，他就一直握着我的手，不知不觉的，我也渐渐习惯了他的存在。更确切的说，是已经把他当成了不可或缺的存在。一旦感受不到他触碰着我的温度，听不到他的声音，我就会变得异常焦虑。好像他就是我跟现实连接的纽带，如果他不在了，那么我空白的记忆里也再不会出现任何东西。
　　完全的空白……
　　那对于我来说恐怕是最恐怖的了，意识里空无一物，没有声音，没有动作，看不到任何画面，就好像被孤立在一个完全独立的世界当中。而在那之中，我的存在也将化为乌有。
　　不能这样。我不想这样。我还活着。陆先生就是证明。
　　在我没有察觉到的时候，陆先生不知道在我身上做了什么，被子不见了，身体好像被更加贴身的布料所包裹。他将我抱起来，安放到一张有靠背的平面上。我的腰间以及胸前，好像被加上了一条线，使得我无力的身体稳稳地贴在了背后的那个柔软的平面上——我坐起来了。虽然是被绑着，头歪向一边。
　　“凌昔，今天外面阳光很好，我带你出去走走。”
　　陆先生在我的后颈处加了个软软的靠垫，紧接着将我背后的平面向后挪了几许。我半躺着，之后身上又被盖上几层的绒毯，头部也被用一块柔软的布包住。透过眼皮传来的光线渐渐变得明亮，眼睛再次传来刺痛，很快，陆先生又在我的眼皮上盖了什么东西。
　　“对不起啊，凌昔，我得把你的眼睛蒙住了。医生说你的眼睛现在还无法适应日光，所以……外面的风景，就没办法看到了。不过我会讲给你听的。”
　　听到他的声音，我因为刚刚的刺痛而变得忧虑的心绪慢慢沉静下来。他刚刚说了什么呢？我？你？“我”应该是陆先生，那“你”就应该是说我了？他在跟我说话……啊，真好，他还记得我……
　　因为眼皮上被蒙上了东西，我无法感知到外界光线的变化，连方向感也变差了。不一会儿暖暖的光洒到我脸上，好舒服……
　　“凌昔，我们现在是在花园里，有向日葵，薰衣草，还有玫瑰，你闻到薰衣草的香气了吗？就在你左边，有一大片的薰衣草田呢。是不是很香？”
　　陆先生轻抚着我的脸颊，他的手还是那样的暖。
　　“凌昔。”
　　这次，陆先生的声音是从我面前传来的，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到了我前面，或者说他一直都在我前面？不知道……
　　“凌昔，你还记得六年前你讲给我听的那个关于花神的神话故事吗？你说每年的四月二十八日到五月三日是意大利的花神节，每到那时人们就会用玫瑰装饰自己。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去意大利，到时候我们就也可以过花神节了，还有那副提香关于花神的油画，你一直想看吧？我会带你去，只要是你喜欢的，我都会带你去。所以答应我，要快点好起来啊，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我感到自己的身体被他紧抱住。他的重量压在我身上，好重……疼……喘不过气了……
　　在我马上就要失去意识时，他从我的身上移开了。疼……身上被压过的地方针刺似的痛。之后他说的话，我几乎已经没有力气去听了，最后只得任由他把我抱回床上，脱下一直环绕着我的一层层布料。
　　“……凌昔，我弄痛你了是不是？对不起啊……我刚才的力气太大了……对不起。”他轻轻地吻了我，之后有轻轻地揉着我刚刚被他压过的皮肤。
　　“没事了……不痛，不痛。”
　　他手上的按压让我的身体渐渐舒展，虽然我知道自己并没有动，但这种感觉仍然让我开心了好一会儿。
　　之后他又为我擦洗身子，帮我翻身，活动身上的部位。
　　眼前的光线变得很暗，我知道是又到了他要睡觉的时候。这一次他没有抱着我，而是躺在我身边，一只手轻轻地握住我的手。
　　“凌昔，等你好了，我就带你去旅行好不好？我们从美国出发，然后去欧洲……”他这样说着，声音渐渐变小，直到消失。我感到一阵惊慌，好在他的手还放在我的手掌下，我仍然能够感到从他手上传来的温度。嗯……我还活着……至少他还记得我，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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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四章
　　一声巨响将我从睡梦中惊醒，接在我身上的机器疯了似的发出噪音，陆先生的声音在耳边徘徊不断，他的声音时大时小，让我不能辨别他口中具体的字句。
　　“没事，没事，别怕，凌昔，没事，我在，有我在。”
　　陆先生从床上将我横抱起来，我的身体无力地倚在他怀里，怎么了？发生什么了？那个声音是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为什么那么焦急。
　　“请你出去，顾小姐！”
　　“别怕，没事，没事，凌昔，没事……”
　　“顾小姐，你再往前一步我就要动手了！”
　　“你给我滚开！杜平！你算个什么东西！！姓陆的，我不知道你给我弟弟灌了什么迷药，总之你快点放开他！！”
　　机器的叫声越来越急促，我的呼吸也跟着变得急促，好冷……胸口好痛……这是怎么了？那个声音为什么还在，啊……陆先生呢？我听不到他的声音，他去哪儿了？
　　我的意识渐渐涣散，当我再次醒来时，我的眼皮抽动了一下。周围的光线很暗，但我仍能感到自己正被谁看着。我用尽全身力气，才微微睁开一点眼睛。柔和的白光顺着眼睑将我眼前的光景照亮。坐在我面前的是一个衣着整齐的男人。
　　“凌昔，凌昔……你醒了，你终于睁开眼睛了……太好了。”
　　这是陆先生的声音，他有陆先生的声音。
　　“医生！他醒了，凌昔醒了！”
　　他的话音未落，我就又看到其他人出现在眼前，他们是谁？他们认识我吗？他们要干什么……我有些惊慌，转而将目光投在了那个跟陆先生有着同样声音的男人身上。
　　他注意到我的视线，轻轻握住我的手，道：“没事，凌昔，不怕，是医生来了，不怕。”
　　他的手好暖，就跟陆先生一样……他是
　　他是陆先生。
　　突然意识到了这一点的我心中不禁泛起了一丝暖意。他是陆先生，他记得我，他会一直在我身边……这样想着，我开始认真打量他的脸。我要记住他，记住他的一切。只有他才能证明我的存在，只有待在他身边，我才算是真正的活着。
　　“顾凌昔，顾凌昔，能听见我说话吗？”穿着白色衣服的男人出现在我眼前。
　　“能听见的话，就眨一下眼睛。”男人这样说道。
　　他想做什么？
　　我不知道。我茫然地看向陆先生，他对我温柔地笑了一下，又重复了一遍男人刚才说过的话。
　　“凌昔，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听得见的话就眨一下眼睛，好吗？”
　　什么意思？他想让我做什么？
　　白色衣服的男人对着陆先生摇了摇头，陆先生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刚才的句子可能太难了，那我换一种问法。”白色衣服的男人又开口了。
　　他在我眼前伸出来一根手指。手指缓慢的在我的双眼间移动，我下意识的去追踪他手指的轨迹。
　　“嗯，不错，对的，做得很好。”男人对我点点头。
　　紧接着他又对我说了好多，我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所以也不能做出回应。我闭上眼睛，试图无视他的声音，但是陆先生的声音又马上传入我的耳朵。
　　“他这样……不会有什么事吧？”
　　“诶……不会。他现在应该只是累了，才把眼睛闭上，这点你不用担心，陆先生。”
　　“那……刚才的测试结果？”
　　“情况可能并不理想。病人无法无法对我们的话做出回应，但通过之前那几次心电图的异常，我们可以断定病人的听力是没问题的。也就是说，他应该是还无法理解语言。”
　　“啊……这样……”
　　“不过其实这种情况也在我们的预料之内，之前的颅内扫描结果也显示了他大脑的受损情况，出现这种程度上的语言障碍，也算正常。现在的他，恐怕认知能力还不如幼儿园的孩子。”
　　“……”
　　“不过他能醒过来已经是奇迹了，陆先生，既然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我相信他还有恢复的可能。”
　　“啊……我明白……我明白。”
　　几天之后，我被带到了另一个地方。那里不只有陆先生，还有其他的两个人。但是每天在我身边的就只有陆先生，所以我记不大清另外两个人的样貌，只能通过声音来分辨他们。
　　“少爷，顾凌欣的事已经处理好了。”
　　现在说话的就是我并不熟悉的两人中的一个，他是在跟陆先生说话，而陆先生此刻正半躺在床上，抱着我，手里还拿了本画着彩色图案的书。
　　“嗯，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是，少爷。”
　　那个人离开了，而陆先生一直注意着我的反应。
　　我枕着他的胳膊，盖着被褥躺在床上。跟陆先生不同的是，我的身上仍然□□，除了胸口上连着的几根线。而出现在我面前的他，却一直穿着衣服。不只是他，其他人也一样。他们大部分时间都是穿着衣服的，只有我没有。
　　我有点好奇这其中的原因，但是想要探明这个问题对于我而言还是太难了，除了睁眼闭眼，我还什么也不能做，即便是想要转动脖子，也必须要使出全身的力气，直到累出一头虚汗，我的脖子才能像我希望的方向转动一点点。我有些怀疑我到底有没有真正动过？或者说脖子的微微转动只是我的幻觉，我是不会动的？
　　“凌昔……”
　　陆先生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
　　“凌昔，刚才的那个故事……你喜欢吗？”
　　他注视着我。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或者说是他想要我做什么，所以只能努力睁着眼睛看着他，试图从他的神情中读出他的意图。当然，我失败了，而看着我的陆先生，也变得十分失落。
　　他为什么不高兴？
　　不知道。
　　好难啊……陆先生对于我来说就像一个谜团。不过还好他会一直陪着我。我不敢想象如果陆先生像其他人那样从我身边消失了我该怎么办。
　　“凌昔，你给我一点回应好不好？求你了……”
　　陆先生将我的身体托起来，温柔地抱在怀里。他的身体暖暖的，很舒服。
　　我要是能听懂他说的话就好了……不过，就算我听懂了他的话又能怎么样呢？我又不能动，也发不出声音……这样想着，我不禁有些哀伤。
　　不多时，陆先生将我放回到床上，盖好被子。
　　“凌昔，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陆先生说完，就离开了我的视线范围。最后我听到了门的响动。许久，陆先生也没有出现。
　　陆先生消失了……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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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
　　陆先生消失了。
　　我感到一阵恶寒。
　　陆先生不在了，他不在了……我该怎么办？不可以，他不可以消失，没有他的话，我也会消失。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不行，他不可以不在！
　　我身边的机器发出刺耳的悲鸣。我也跟着陷入了慌乱。
　　我试图转动脖子，去寻找了陆先生的身影，但是无论我怎么努力，都无法移动半分。我感到自己的眼眶不可抑制地流出温热的液体，流过我的脸颊，浸湿我身下的床单。
　　陆先生……陆先生……我要找到他，我必须要找到他。这样想着，我开始试图移动身体，我头上开始有汗珠大滴大滴地流下来，但是即便如此，我仍然不能移动分毫。不可以，不能这样……我不要一个人待在这里，陆先生在哪儿？陆先生……陆先生……陆先生…………
　　我的神志渐渐变得混乱。眼前的光景一变，我置身于一间漆黑的屋内，身上被枷锁束缚着，黑暗中传来野兽的嘶吼，啊……啊…………不要，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杀了我吧，杀了我，杀了我，现在就杀了我，不要让他们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不要………
　　“凌昔！凌昔！你怎么？你不要吓我啊！杜平！去备车，我要带凌昔去医院，快！”
　　—————
　　“啊…啊…………”
　　“凌昔！凌昔，我在，我在，别怕，没事了，别怕。”
　　睁开眼睛，我被陆先生紧紧地抱在怀里，我只感到脑内一阵剧痛，我不停地发出“啊…啊………”的□□，从我半张着的嘴巴里流出的口水，已经把抱着我的陆先生的衣服浸湿了一片。
　　“别怕，我在这儿，凌昔，别怕。”
　　他轻抚着我的背，不断的在我耳边重复这几句话。
　　听到他的声音，我渐渐平静下来。而陆先生一直抱着我，直到我彻底安静下来，他才把我放回到床上。紧接着有一只手递给他一条毛巾。陆先生拿着毛巾轻轻地擦拭我满是泪水和口水的脸。
　　“啊……”我半张着嘴，发出沙哑到几乎不成形的声音。
　　“少爷……顾凌昔他……就是在你离开之后开始出现异常的……”
　　“对不起……对不起，凌昔，我再也不离开你了，对不起……”陆先生的眼中渗出泪水来。
　　“啊啊……”我努力地从喉咙里挤出声音。我可以出声了，我可以出声了！我的嘴巴……我试着活动了一下嘴巴，虽然动作还很僵硬，但是无疑，我的嘴可以动了——
　　但是陆先生看着我，样子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对不起……对不起……”
　　他不停地说着同样的话，那三个字………是什么意思？
　　我极力地在脑中回想，试图理解那几个字的含义。而陆先生就这么一直抱着我，一直不断的重复之前的话。
　　从那之后，陆先生就再也没有离开过我的视线，只要我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一定是他。虽然我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但他仍然为此喜笑颜开，抱着我在屋子里到处转，对我说很多很多的话。
　　我一直插在鼻子里的那根长管被卸下了，而陆先生也开始给我穿简单的衣服。我不用整天躺在床上了，虽然我能做到的动作只是睁眼闭眼，张开嘴巴和闭上嘴巴，不过陆先生仍然很高兴。我虽然不是很能理解陆先生的话，但陆先生却总能很快就理解我的“话”。
　　这一次，他抱着我坐在了一张摆放着食物的桌子前，房子里的另外两个人也在，我小心地打量着他们，他们也都注视着我。
　　“呵呵不错啊，启轩，他恢复的还挺顺利。”穿黑衣服的人对陆先生说。
　　“嗯。”陆先生看着我，点点头。
　　“他现在……智商到什么程度？”
　　“还是老样子。”陆先生轻轻梳理着我额前的头发，开口道，“他听不太懂话，不过多少已经能够表达自己的想法了。”
　　“啊？”穿黑衣服的人歪着脑袋发出来与我相似的声音，“你这也太玄了吧？他智商也就是两三岁的程度，两三岁的小孩会表达自己的想法？”说着，他伸出手摆到我眼前晃了晃，见我没有反应，他不禁摇摇头。
　　“那是你不了解他。”陆先生说。
　　“倒是，不过我可提醒你，启轩，你可不要跟他耽误太多时间了，姓江的那边已经有动作了，咱们可得随时提防些。”
　　“我知道。”陆先生点点头，随后盛了一小勺黄色的液体，递到我嘴边。
　　“乖，凌昔，张嘴，啊——凌昔，乖，看着我，啊——”
　　我看着陆先生的样子，迟疑的微微张开嘴巴。
　　“对了，凌昔真乖。”
　　陆先生笑了一下，将勺子送入我嘴里。勺子里的东西随着他的动作缓缓流入我口中。陆先生紧接着把勺子拿出来，对我做了一个“闭嘴”的动作，我学着他的样子把嘴闭上。口中刚刚被倒入的东西顺着我的嘴角流了出来，陆先生连忙帮我擦掉流到下巴上的液体，同时用手扶起我的头，让我往后仰。
　　嘴里的东西紧接着又流入喉咙。我的身体条件反射似的咳了起来。陆先生连忙放下勺子，轻轻地拍抚我的后背。
　　过了一会儿，我终于不咳了，陆先生才松了口气。
　　“我说，他应该还不会吃吧？”黑衣服的男人开了口。“这样你到不如再把胃管给他插回去得了，这样吃个饭得多长时间啊，光是喝个玉米羹都这么心惊胆战的。”
　　“这还轮不着你管。”陆先生的语气听起来冷冷的。
　　“杜平，你过来。”
　　“少爷，什么事？”
　　“你过来这样扶着凌昔。”
　　我被交代了另一个人的怀里，而陆先生则用手扒开了我的嘴。用勺子把还留着我嘴里的汁液都轻轻刮了出来。
　　“杜平，可以了。”
　　我又重新回到了陆先生怀里。
　　“杜平，吩咐李婶，让她重新做一碗玉米羹，务必把玉米磨到最细。凌昔现在还不能咀嚼，让她多上点心。”
　　“是，少爷。”
　　说罢，那个人离开了，而黑衣服的男人则长叹了一口气。
　　“妈呀，还要重做？你这一顿饭啥时候能吃完啊？”
　　“你着急了可以先走，季明。”
　　“启轩啊，我是心疼你，你说说你，放着好好的家族企业不做，偏偏跑到美国来陪这么一个活死人，你说你要是喜欢玩这么一个人肉娃娃也行，但问题是现在不是你玩他，是他玩你啊，你看看你都累成什么样子了！”
　　陆先生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你要是再在我面前说这种话，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得得，我说错了，你别生气。我也是替伯母担心你嘛。”
　　黑衣服的人摇了摇头，从座位上离开了。
　　陆先生吻吻我的额头，道：“凌昔，别听他胡说。”
　　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我仍然“啊…啊…”地作出回应，他温柔地对我笑了。又亲亲我的脸颊，柔声道：“乖，一定饿坏了吧，玉米羹马上就好了。”
　　我茫然地看着他，在头脑里搜索能够解释他声音含义的词汇。不行，记忆一片空白，而且相伴而来的还有一阵头痛。我彻底放弃思考，只是单纯地听着他发出的声音。
　　不久后，他又开始喂我那个甜甜的黄色液体，我每吃到嘴里一口，总要流出一些在嘴边，他耐心地帮我吧嘴边的汁液擦干净，又喂给我新的一勺。
　　渐渐的，我适应了有东西流过喉咙的感觉，开始不会咳嗽了。只吃了几口，我的胃部就升腾起一阵肿胀感，那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我开始“啊啊……”地□□起来。陆先生马上将手里的勺子放下，忧心重重地看着我。
　　“怎么了，凌昔，那里不舒服吗？”
　　“啊…啊……”
　　“有哪里痛吗？”他抬手摸摸我的额头，不住皱起了眉头，“并没有发烧啊，怎么回事……”
　　“啊啊……啊……”
　　“凌昔，疼的厉害吗？”他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开始掀起我的衣服检查。
　　“啊……怎么胀成这样……怪不得。”
　　他马上将我抱回床上，用手在我肚子上轻轻的按压，还拿来温热的水袋，放在我的身上敷。不一会儿，我的身体条件反射似的打了几个隔，他终于露出笑脸。
　　“好了，不痛了，凌昔，不痛了。”
　　我再次被他抱起来，他正要往出走时，黑衣服的男人却出现了。
　　“启轩，易翰民就在外面，正等着见你呢。”
　　“我知道了。”陆先生点点头，抱着我开始往出走。
　　“喂喂，启轩，你还带着他去啊？”
　　“嗯，怎么了？凌昔看不到我会害怕的。”
　　“啊——那你就准备当着他的面跟老易谈那些事？”
　　显然，这句话让陆先生质疑了。他站在原地思索了一会儿。
　　“季明，要不你帮我看着凌昔一会儿？他身边不能没有人。”
　　“我？？？”黑衣服的人睁大了眼睛，“你确定？要不我去帮你叫老杜过来？”
　　“你在会客室隔壁的房间里看会儿他，要是有什么事，就马上叫我，明白了吗？”
　　“诶呀呀——行吧，只要这小家伙乖乖的就行。”
　　陆先生转头抱着我出了门，带着我进到了一间从未去过的房间，黑衣服的人也跟在我们后面。
　　“过来，季明，你抱着他。”
　　“啊？”黑衣服的人皱着眉头伸出手，陆先生就将我安放到他的怀里。
　　“手轻点啊，季明，他身子弱，很容易被弄痛。”
　　“啊，啊，我知道。”
　　“嗯，那我过去了。”
　　紧接着陆先生又转向我，柔声道：“凌昔乖，在这里等我，季哥哥会照顾你的，乖。”
　　说完，他转身就要离开。
　　不要……
　　我马上“啊…啊……”地叫了起来。
　　他马上又回到我身边，轻轻地吻了吻我的额头。
　　“乖，凌昔，我马上就回来，这里有季哥哥照顾你，你不会有事的。”
　　“啊…啊啊…”
　　“我看他是不想让你走吧，启轩？”
　　“没事，凌昔乖，我马上就会回来了。”说着，他把嘴放在我的唇上，轻轻吻了吻，“乖，听话。”
　　他离开了……他不见了……
　　“啊啊啊……啊……”我的泪水不停地从眼眶中涌出，不要，他不能离开，我不想他离开…
　　“喂喂喂！启轩！他哭了，你快过来看看！”
　　抱着我的胳膊在微微的颤动，我的身体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陆先生突然又出现在了我的视野中。他重新将我抱回怀里，轻轻地吻我。
　　“没事，没事了，凌昔，我在，我在这儿，别怕，别怕……”
　　“啊…啊……”
　　不要走啊……
　　我想这样说。
　　“乖，凌昔，没事了，没事了。”
　　“季明，你去让易翰民稍等一下，说我一会儿就过去。”
　　“得，那我先去给他打个预防针吧，你慢慢来。”
　　黑衣服的人离开了，而我的目光只停留在陆先生身上，他不可以消失，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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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六章
　　宽敞的房间中，坐着个我从来都没见过的人，陆先生抱着我坐在与那人相对一侧的沙发上，一只手环抱着我的腰，另一只手扶着我的头。
　　“诶，陆总，他就是顾凌昔？”
　　“是，怎么了？”
　　“啊不，没什么，我还是第一次见着长得这么招人疼的男人，怪不得……”
　　“呵…你用不着绕弯子，有什么话就直说，我叫你过来，也不是为了听你说这些的。”
　　“那既然这样，我就直接向您汇报了陆总，顾凌昔的案子，已经查的差不多了，如果没有顾凌昔的证言，是不能起诉强#的，顶多就是恶意中伤导致受害者情绪失常，判个几年就不错了，何况等人放出来之后，还不知道会怎么报复我们。”
　　听着那人说的话，陆先生抱着我的手开始微微颤抖，他怎么了？
　　“顾凌昔出事之后，现场的证据就已经被销毁了，我们就算收集再多的间接证据，也不可能推翻判决。”
　　“凌昔现在这个样子，是不可能出庭作证的……”
　　“这我明白，所以陆总，到了这一步，您还不准备做些什么吗？”
　　“你叫我向江正明示好？”
　　“现在除了江老板，还有谁能拿得住那几个无赖？再说跟江正明达成同盟，对于我们陆氏集团也未尝不是件好事。”
　　“呵呵…是我妈让你这么说的吧？”
　　“陆总这是哪里的话，我哪儿有资格在老夫人面前露脸啊……”
　　陆先生哼了一声。
　　“易翰民，你可知道那几个无赖是谁的人？”
　　“这……”
　　“我告诉你，他们其实都是江正明手底下的人，江正明就是明摆着逼着我们跟他合作。”
　　“啊……这……”
　　“当然，我们倒也不是不能跟他合作，不过我要让他付出代价。”
　　陆先生的声音冷冷的，让我有些不知所措。他为什么变成这样了？他的声音一直都很温柔的……
　　“啊…啊……”我发出轻微的□□，想吸引他的注意力。
　　陆先生愣了一下，忙低下头看着我。
　　“凌昔，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
　　“啊啊……”
　　“乖，凌昔，先忍一忍，我一会儿就带你回房间。”
　　“啊……”
　　“嗯，真乖。”
　　他低下头轻轻地吻了我，但我还是觉得现在的他跟以往不同。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抱歉，打扰一下，陆总，顾凌昔这几个月是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怎么？你还想让他做什么？”
　　陆先生的声音再次变得异常冰冷。
　　“啊，不是，您别误会，陆总，我就是觉得，如果现在把那几个无赖带到顾凌昔面前，他会有什么反应。”
　　“什么？”陆先生的声音让我周身一震，额间开始不停地冒出虚汗。
　　“我没有别的意思，陆总，如果顾凌昔认得出那几个人，他一定会有所反映，那么在法官面前，在一定程度上这也算是一种证词。”
　　“不行。”陆先生斩钉截铁道，“凌昔不能再受到任何刺激。”
　　“诶……您当我什么也没说。”
　　“你去联系龙先生。”
　　“啊？龙先生？您说龙敬之？”
　　“对，去联系龙先生，说我们陆氏集团有意向跟他们就玉山区的地产项目展开合作。”
　　“这……这……董事会能同意吗？”
　　“你先不要管董事会，我只是叫你去联系龙先生而已，其余的事我自有安排。再说陆氏的命脉还握在我们陆家手里，那几个老头子再怎么反对又能掀起多大波浪？”
　　“啊……是，陆总，我这就去办。”
　　“嗯。”
　　那个人离开了。陆先生的身体明显的放松了下来，他站起身将我抱在怀里，神色又突然间紧张了起来。
　　“——凌昔，你怎么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哪里不舒服吗？”
　　他焦急地看着我，又将我平躺着放到沙发上，坐在我身边帮我擦汗。
　　“对不起，凌昔……我刚才没有注意到你。很难受吗？是不是胃痛？是因为刚才的食物吗？诶……我不应该那么着急把你的胃管移除，对不起……”
　　“啊…啊…”
　　“别怕，别怕，凌昔，不痛了，不痛了……”
　　他用手轻轻地揉着我的肚子，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过他又变回原来的样子了，真好……
　　“啊…啊……”
　　我努力做出笑的表情，虽然不知道他能不能看出来。
　　“还是很难受吗……”
　　他看着我的表情更加阴郁了。显然，我刚刚地表情好像并不是笑。嗯……好难啊。
　　“杜平！去备车，我要带凌昔去医院！”
　　他朝着屋外喊道。
　　“去医院？？？”穿着黑衣服的男人推门跑了进来，“怎么了，启轩？小家伙又怎么了？”
　　他凑近仔细端详着我，面露疑色。
　　“他看上去还好啊？怎么要去医院呢？”
　　“凌昔突然出了好多汗，我不知道是不是我之前喂他的那些东西有什么问题，还是……”
　　“你冷静点，启轩。你先别管他，你看着我！刚才你跟易翰民说的那些话顾凌昔是听不懂的，你不用担心他接受不了刚才听到的那些事，明白吗？”
　　“啊？”
　　“你好好看看他，启轩，他的脸色不像是不好的状态，反倒是你！你刚才是不是对着易翰民动怒了？小家伙可能被你吓到了吧？你知道他一向是最胆小的。”
　　陆先生愣住了。
　　这时门外又跑进来一个人。
　　“少爷，怎么了？”
　　“没事没事，老杜，这家伙有点神经过敏了。”
　　“啊……少爷，您没事吧？”
　　陆先生渐渐回过神儿来，他看向另外两个人，摇了摇头。
　　“启轩啊，我看你还是去好好睡一觉吧，你这样一直绷着自己，早晚有一天会出问题的。”
　　“不行……凌昔他不能看不到我……”
　　“嗨，这有什么难的，你去安心睡觉，我抱着小家伙在你旁边不就行了吗？这样他也不至于情绪失控。
　　“是啊，少爷，季先生说的没错。”
　　陆先生低下头，看向我。他看上去好憔悴……
　　“启轩，有什么要注意的，你交待给我，我帮你照顾他。”
　　“这……”
　　陆先生看看我，有看看另外两个人。
　　“你就别犹豫了，启轩，你看——”说着，穿黑衣服的男人对我摆了摆手，“小家伙不是还挺接受我的嘛，你就放心好了。”
　　“陆先生看着我，沉默了许久。
　　“那……季明，你碰他的时候动作轻一点，如果他哭了你就马上叫醒我。我去睡一会儿。”
　　“OKOK，没问题！你先走，我抱着他跟在你后面。”
　　“嗯。”陆先生点点头，在我脸上吻了一下，就站起身。而我紧接着被黑衣的男人抱了起来。他让我的头歪向一边，这样正好能够看到陆先生走在前面的身影。
　　我们跟着陆先生进了他的卧室。他的房间里有一张大床，上面铺着淡青色的床单，陆先生先是坐到床上，紧接着又躺了下来。
　　“啊…啊……”
　　丢失掉了陆先生的身影，我慌张地叫了起来。
　　“诶！启轩，启轩，你别起来，我把他放下来，让他躺在你身边，没事。”
　　我被以侧卧位放倒在床上，与陆先生的视线相交。
　　“凌昔……乖。”
　　他伸手摸了摸我的身子，缓缓闭上眼睛。
　　“啊…”我刚刚发出声音，嘴就被一只强有力的手给堵住了。
　　“小家伙，别叫，你启轩哥哥一会儿就起来陪你了，你先老实待一会儿。”耳边传来男人极小的声音，我听不大清。
　　陆先生就躺在我旁边，他怎么了？
　　我想伸手摸摸他的胳膊，尝试了几次，却连手指都没有移动分毫。陆先生躺着不动了，而站在我身后的男人，也坐到我旁边，一声不出。
　　房间内静悄悄的，不知道过了多久，我一直看着陆先生的侧脸，虽然知道自己动不了，不过我还是努力的想要往他身上靠。
　　“啊……”我的嘴又被捂住了。
　　“小家伙，别出声…你想玩什么，季哥哥陪你。”
　　放在我嘴上的手移开了，男人小心地将我的身体翻了过来，不过他没有动我的头，大概是为了让我能够看到陆先生吧？对此我还是很感激的。
　　“小家伙，你还记不记得启轩啊？”他在我耳边小声地说，“启轩为了你放弃了那么多东西，得罪了那么多人，你可千万不能忘了。”
　　“啊……啊…”
　　这次我叫的声音很小，所以他也没有来捂我的嘴。
　　“嗯，听懂了？还是……不管了，反正我就当你听懂了。”
　　“啊…啊啊……”
　　“怎么了？喂喂，该不会真的不舒服吧？”
　　“啊啊……”
　　“诶——你冷静一点，不要叫。诶诶，我知道了。”
　　男人一把拉下我的裤子，把包在我下身上的湿漉漉的东西揭了下来。
　　“啊——果然，嘿嘿，我怎么说也是个六岁娃的爸啊，换尿布这种事我早就经历过了。”
　　他三下五除二把我的裤子脱下来，接着又拿了条毛巾擦拭我的下身。
　　疼……
　　“啊…啊……”
　　“啊啊——不好意思，一不小心就没控制住力气，诶呀……这……没法跟启轩交待了啊——我真是笨蛋。”
　　疼……
　　“怎么了？”
　　在我没注意到的时候，陆先生已经坐起来了。
　　“诶呀不好意思啊，启轩，我没想到——”
　　“你怎么用这么大力气啊？都青了——我不是告诉过你碰他的时候轻一点吗？他不能动，血液循环的特别慢，哪怕轻轻按一下皮肤都会红，你怎么——”
　　陆先生拿过男人手中的毛巾，轻轻地把我身上被尿浸深的地方擦干净。
　　“很痛是不是？没事，不怕，一会儿就好了。”
　　陆先生把我抱起来，让我的头倚在他胸前。
　　“对不起啊……启轩。”
　　“你出去吧，季明，剩下的交给我。”
　　穿黑衣服的男人离开了，陆先生在我的身子上裹了一条绒毯，就把我抱了起来。
　　“不痛，不痛了，凌昔，我们回房间去，乖。”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封面，大家有什么建议吗？


第7章 第七章
　　女人出现的时候，我正在跟陆先生一起玩一个彩色的方形盒子。陆先生拿着我的手，去活动盒子上的转轮，他轻轻一碰，盒子就转一下，我看得入迷了，甚至没有注意到女人进来。
　　“顾凌昔！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你给我过来！”
　　突然就我被从陆先生的怀里拉了出来，女人照着我的脸狠狠的打了一下，我瞬间觉得晕头转向，一股剧烈的疼痛从我的脑内袭来，甚至盖过了被女人打过的脸颊上的疼痛。
　　“啊……………”
　　“你干什么！！顾凌欣！你放开他！”
　　我的身体被女人拉着拖在地上，头无力地向下垂着，我听到陆先生的声音，但是已经没有余力去分辨他的话了。
　　“这是我亲弟弟，我想怎么教训就怎么教训！”
　　“干什么！顾凌欣！！”
　　我被狠狠地摔到地上，“嗡”的一声，我的意识开始慢慢涣散。
　　————————————————
　　“凌昔！凌昔！”
　　“凌昔，你坚持住，马上就要到医院了，你坚持住。”\'
　　“凌昔，凌昔……”
　　头脑中回荡着陆先生的声音。陆先生，陆先生，陆先生……好痛啊…头好痛……帮帮我，谁能帮帮我？我不要去那里——救救我，救救我……啊啊啊啊……好痛，好痛，好痛——别碰我，别碰我！混开！不要碰我…不要………不要………………
　　啊啊啊…………杀了我吧……杀了我……启轩…对不起，对不起……
　　…………………………………………
　　……………
　　“凌昔，凌昔，你看得见我吗？凌昔…”
　　我睁开眼睛，陆先生就坐在我面前，他的面色苍白，眼睛下面还带着浓重的黑眼圈。
　　“啊…啊……”
　　陆先生！陆先生………陆先生——他在，太好了，太好了……
　　“凌昔…太好了，你终于醒了，我多怕你会像以前一样醒不过来啊……”听到我的声音，陆先生轻轻地抱住了我，他的泪水在我脸上滑落，疼………
　　我哼了一声，陆先生连忙把我松开。
　　“弄痛你了……对不起…凌昔，我太高兴了……”
　　“啊啊……啊……”
　　别走……别离开我——
　　我下意识地伸手去够陆先生，而仿如奇迹一般，我插着针管地手居然真的动了。
　　“凌昔，你——你能动了！太好了！太好了凌昔！你能动了！你会动了！”
　　“医生！快去叫医生！！杜平！凌昔能动了，刚才他的手动了！”
　　——————
　　“是好消息，陆先生。病人脑内的淤血已经完全被吸收了。”
　　“太好了，那凌昔现在……”
　　“虽然淤血散去了，但大脑被破坏的部分不会自动恢复，所以病人现在……虽说能够做到轻微的活动，但对过去的记忆仍然处于空白状态，而且认知障碍的程度从某种层面上来说比之前更加深了，所以现在，换句话说，他的理解以及认知的能力并不比三四岁的孩子强多少。而我们在这次的检查中发现，病人的海马体机能照之前有所下降，所以……他对于新经历的记忆，可能也不是那么顺利。当然具体的情况我们都要再做观察。”
　　“啊……这样……”
　　“嗯，不过我得提醒你一句啊，陆先生，如果像现在这样的意外再发生第二次，我们可就回天乏术了。病人的免疫系统非常脆弱，即使是简单的感冒都能要了他的命，你们居然会让他被人这样打。”
　　“啊……我以后会注意的，医生。”陆先生神色越发凝重了。他低着头，不知道正看向何处。
　　“嗯。你也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陆先生。像顾先生这样的病例，更够苏醒就已经算是奇迹了，更何况他还恢复了自主知觉，很多病人二三十年都无法做到事，他只用了三年的时间，就都做到了，你应该觉得高兴。”
　　“嗯，嗯……”
　　“好了，我先回去了，有什么事按铃就可以。”
　　陆先生终于坐回到我身边，我迫切地开始移动手指，想要触碰他，但他却把我的手轻轻的按住了。
　　“乖，别动，凌昔，你手背上有针，乱动的话会伤到你的。”
　　刚刚他还很高兴嘛……怎么现在？
　　陆先生的脸色比起之前更加苍白了，我看着他的脸，不知为何突然觉得很伤心。泪水从我的眼眶中溢出，陆先生马上抬手帮我擦脸，他小心地注意不去碰到我的鼻子，以及嘴巴周围。
　　看来那根从鼻子一直延伸到胃部的管子又回来了。我失落地想。
　　“凌昔……别哭，别哭，乖……我给你讲故事，咱们先好好休息，等病养好了，再慢慢练习活动身体。”
　　“啊……啊……”
　　我的声音异常沙哑，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喝过水了，而且嘴里的管子而让我的发音变得更加困难。
　　“凌昔……乖，我会一直在这儿陪着你的，没事，你的病很快就会好，到时候我就带你回家，我再也不会让人伤害你了，谁都不行……”
　　我注意到陆先生的眼里渗出泪光，我抬起手想帮他擦掉，但我的手指刚一使力，整个手臂就传来一阵剧痛。
　　“凌昔，凌昔别动……乖……”
　　陆先生轻抚着我的额头，他的手好冰，相比之下我的额头却好像烧着了一样滚烫，这是怎么回事？我困惑地看向陆先生，陆先生的神情却显得异常哀伤。
　　就这样，我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而陆先生也坐在那里，长久以来进没有一点动作。
　　他怎么了？
　　这大概是我永远也想不明白的问题吧？何况我连他的话都不能完全听懂……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封面和标题，大家有什么建议吗？QAQ


第8章 第八章
　　一个月后，我终于出院了。让我觉得高兴的是，出院时我身上的所有管子都被拔除了，陆先生不仅帮我穿上衣服，还在我头上包裹了一层厚厚的绒布。最后离开病房时，我全身上下被裹上严严实实的绒毯，只露两只眼睛在外面。一路上陆先生都小心翼翼地抱着我，他看上去虽然很累，但脸色已经比之前好了很多。
　　回到那间熟悉的房间，陆先生温柔地将我放在床上，又把我身上的绒毯和头巾都拿了下来。房间里很暖，陆先生不厌其烦地帮我把刚刚在医院穿好的几层衣服脱下来，又给我换上了一套质地柔软的白色衣裤。我用刚刚能够做一些简单活动的双手握住陆先生的胳膊，陆先生对我笑了笑，轻轻地把我的手放到他厚实的掌心中。
　　“凌昔，高兴吗？”
　　“啊…啊……”
　　我发出声音回应他，听到我的声音，他对我露出更加温柔的笑容。
　　“乖，凌昔，你先休息一下，我叫李婶去给你弄点好吃的，你从早上到现在就什么也没吃。”
　　他起身似乎要走，我奋力地拉住他，虽然也只能勉强碰到他的袖子，他轻轻地把我的手放回我的身体两侧，摸摸我的头，柔声道：“我不走，只是去门边叫一下杜平，别怕。”
　　“啊……”
　　“乖，没事的。”
　　他冲着我笑了一下，随后起身往我看不到的方向走去，我追随着他的身影，用尽全身力气去转动自己靠在枕头上的头。
　　我的脖子就好像注了铅一样，我费了好大劲，才终于能微微向一边转动了一点点，但已经能看到陆先生的身影，他站在门边正在跟谁说着话，不一会儿就回到我的床边。
　　“凌昔，怎么出了一头汗啊？那里不舒服吗？”他突然变得有些紧张。
　　“啊……啊…”
　　我想他能注意到我微微挪动的头部，但他似乎并没有发现，而是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
　　“温度正常啊……”他好像松了一口气，又从我的枕头边拿出一张白色绒毯，盖在我身上。
　　“凌昔，如果你觉得哪里不舒服的话，就出声，或者用手比划也可以，总之一定要告诉我啊。”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我不禁有些疑惑。
　　“啊……没关系，没事，没事……”
　　他轻轻揉了揉我的肩膀，冲我笑了一下。
　　不一会儿，有人推着一个金属小车走了进来，车上放着用碗乘着的液体食物，小车被放在我床边，陆先生从小车里变魔术似的取出了一个勺子，用勺子轻轻地搅动碗里的东西。
　　“凌昔，来，张嘴，啊——”
　　“啊……”
　　我学着陆先生的样子，发出声音。
　　诶？
　　陆先生把勺子送到我嘴里，抬手轻轻一扬，勺子里的液体就流入我口中。我闭上嘴巴，不解地看向陆先生。
　　“凌昔，乖，把嘴张开，勺子不能吃，乖啊……啊——”
　　“啊……”
　　我又发出声音，陆先生一瞬间就把勺子从我嘴里抽了出去。
　　勺子上带着的糯糯的水顺着我的喉咙流了下去，我的喉咙条件反射似的哽咽了一下，那些液体就消失不见了。
　　诶？
　　我不解地看向陆先生。
　　“怎么了，凌昔？”
　　“啊啊……”
　　“呃……”
　　陆先生皱了皱眉头，看上去好像比我还要困惑。
　　我想抬手去摸摸自己的喉咙，这样他就会注意到刚刚被送入我口中的东西不见了吧？这样想着，我努力抬起手，但我的手刚刚离开床铺一点点，就开始不停的颤抖。
　　“凌昔，想要什么？”
　　他把我就要脱力的手轻轻托住，又帮我揉了揉已经开始酸痛的手掌以及腕部。
　　“凌昔，你想要什么？”他把我的手连带着小臂整个托起到我视野的正前方，道，“你用手指指一下，我帮你拿。”
　　诶？
　　我呆呆地看着他，试图猜出他的意思。
　　啊啊……我将现有的记忆中所有与之相关的记忆都回想了一遍，仍然没有任何头绪。
　　不行，想不出来。
　　“啊…啊……”我丧气地发出声音。
　　“不高兴？还是不舒服了？”陆先生显得有些焦急，他起身坐到我身边，用手轻轻安抚着我，“乖…凌昔，咱们好好吃饭，要吃饱了才有力气抬手啊，乖……”
　　他温暖的声音让我沉浸其中，我甚至忘了刚刚我到底在困惑什么。
　　顺着他的引导，我再次张开嘴，勺子上暖暖的液体缓缓流入口中。
　　我感觉到一阵淡淡的香甜，好香——
　　“啊啊……”
　　我主动张开嘴，希望他能再给我一口，果然，他连忙又盛了一勺，喂到我嘴里。我闭上嘴，那股甜甜的液体就顺着我的喉咙流了下去。还想要，还想要——
　　“凌昔，慢点吃……你这是第一次吃东西，吃快了容易噎着。”
　　陆先生放缓了喂我的速度，还时不时的放下碗，帮我擦掉从嘴里溢出的东西。
　　不一会儿，陆先生手里的碗已经见底。他将碗和勺子都放回到小车上，又起身把小车推到门边。
　　“啊啊……啊……”我抓着小车离开的方向，微微抬起的手不住颤动着。
　　陆先生连忙放下手边的小车，回到我床边。
　　“乖…凌昔，没事……没事……”
　　他将我抱在怀里，柔声安抚着。
　　“啊…啊……”
　　我用手指着小车的方向，小声抗议着。
　　“还要吃？”陆先生看看我，不禁哑然。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啊……贪吃鬼……”他笑着说，把我抱的更紧了。
　　“乖…凌昔，你的消化系统还很弱，不能一次吃太多东西，呃……我陪你玩别的吧，来，我带你去一个没去过的房间看看。”说着，他一下把我从床上抱了起来。
　　“啊…啊啊……”
　　我发出抗议，他却只是温柔的冲我笑。
　　诶？不要！我还想吃那个甜甜的水嘛——
　　然而陆先生无视了我的□□声，径直带着我出了门。
　　走过长长的走廊，陆先生抱着我到了一间光线明亮的小屋内。小屋正中间铺着一张厚厚的毛绒地毯，地毯旁还放着一摞格式颜色的靠垫。小屋的立柜上放满了我没见过的小东西，陆先生抱着我走到立柜前，让我能仔细的把上面所有的东西都看清楚了。
　　“啊…啊啊……”
　　我努力将被放到肚子上的手向上抬起，指向架子上的一角。
　　“要这个？要小狗？”
　　陆先生顺着我的目光看去，又低下头问我。
　　“啊……”
　　“嗯，我拿给你。”
　　陆先生把我放到小屋中间的地毯上，又在我背后垫了几层靠垫，直到我的身体能够坐起到看得见那个柜子的程度，他才转身去帮我拿东西。
　　回来后，他先是坐下来把我抱在怀里，之后才把那个软绵绵的黄狗玩具放到我手里。我用手轻轻地捏了捏小狗软软的身子。哈……好可爱……
　　“喜欢吗？”
　　“啊……”
　　“嗯，喜欢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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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第九章
　　从我终于能够靠着自己的力量转动头部之后，陆先生就开始往房间搬了一堆我不认识的器械。
　　这天上午，在喂我吃过饭后，陆先生没有没有像往常一样抱我回去，反而是一直在帮我按摩腿部和双脚，活动我的关节。
　　“凌昔啊，医生说你现在可以做一些站立的练习了，我叫了季明过来，到时候我们俩一起帮你。”
　　“啊…啊……”
　　我附和着发出声音，手里还把玩着那天他给我的小狗玩具。
　　不一会儿，门被推开了，熟悉的面孔出现在眼前。
　　“诶——这车给我堵得！我绕了快一个多小时才从市区绕出来！”那人大声说着，又突然转向我，冲我摆了摆手。
　　“嘿嘿，小家伙，还认不认识我啊？”
　　“啊……”
　　“哈哈，你说‘认——识——’，快说啊，跟我学——”
　　“季明！你别逗他。”
　　陆先生看起来有些生气，然而我并不知道他们俩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很快我就放弃观察，继而低下头玩我手里的黄狗。
　　“好好——我错了我错了！启轩，你这一天到晚的不能只教他活动啊，也得教教说话，要不沟通起来多费劲。”
　　“……凌昔发不出其他的声音。”
　　“啊？不至于吧？是不是你教的太难了啊？我跟你说，我儿子那会儿就是从学大人说话开始的，要不你先教他叫‘爸爸’？这个简单，肯定能学会。”
　　陆先生不禁眉头紧锁。
　　“你别开玩笑了，季明。”
　　“嘿嘿，叫你声‘爸爸’也没啥，再说你都照顾他这么长时间了，他又……诶，别生气别生气，不教这个，不教这个还不行嘛！”
　　那个人不停地向陆先生摆手，而陆先生则转向我。
　　“啊……”
　　我抬头看着陆先生，向他伸出手。
　　“凌昔，咱们不玩小狗了，好不好？”他弯下腰柔声对我道。
　　我困惑地看了看他。只见陆先生将手放到了我的小黄狗身上，轻轻地把它拿了起来，我的视线跟随着陆先生拿着黄狗的手，目不转睛地看着。
　　“凌昔，你看，我把小狗放在这儿了，等一会儿再给你玩，好不好？”
　　“啊……”
　　陆先生把黄狗放在一旁的小柜子上，我看看黄狗，又看看陆先生，他对我笑了一下，伸手把我从椅子上“架”了起来。
　　“啊啊……”
　　“别怕，凌昔……不会有事的。”
　　他的胳膊在我的腋窝下穿过环抱着我。我整个人就像一根绳子一样被他轻易地提了起来。这时站在一旁的男人也走过来，将我歪倒在地上的双脚摆正，又半跪着抱住我的双腿。
　　“放吧，启轩，我这儿扶好了。”
　　陆先生“嗯”了一声，我就觉得自己的身体开始往下沉。
　　我的体重开始向下压倒自己的脚上。
　　疼……
　　“诶诶诶——不行，等一等，启轩。他的腿一点力气也给不上，你再慢一点。”
　　我下沉的态势被陆先生止住。
　　“啊……啊……”我有些害怕，不住发出声音像陆先生抗议。
　　“凌昔啊，不怕，没事，你不会摔倒的，我这儿不是扶着你呢嘛。”陆先生对我柔声安慰道。
　　“凌昔乖，我现在再稍微松一下，你试试看能不能在腿上使力。”
　　陆先生抱着我的胳膊再次松开，我整个人瞬间开始向下倒。
　　就在我的身体因为失去支撑而歪向一边时，陆先生及时扶住了我。而我已经吓得发不出声音了，眼泪大滴大滴的从眼眶中流出。
　　“别怕，别怕……凌昔，没事，没事了……”
　　陆先生把我抱在怀里，柔声安慰我，但是我却止不住的呜呜大哭了起来。陆先生为什么不像往常那样抱我了？陆先生不要我了吗？他会走吗？不要啊……我不要陆先生走…………
　　一瞬间我的脑子乱作一团，陆先生将我抱回到床上，对我说了些什么？但是我听不清他的话。我只是“呜呜”的哭，脑袋里闪过好多我从未见过的画面。
　　黑暗的屋子里，我□□的被绑在一把椅子上，好痛……我的身上好痛……
　　在一片混沌之中，我的意识仿佛掉到了另一个完全不同的空间。四周有好几个人一齐冲着我笑，他们一个接着一个扑到我身上，把我的腿向外掰。
　　好痛——————
　　耳边回荡着他们刺耳的叫喊声，他们把我扔到地上，在我身上吐口水，用脚踢我，我的身体好脏，好脏……好像永远都洗不干净了一样。
　　突然，脑海中回荡起一个沙哑而低沉的声音，让我瞬间打起了寒颤。
　　“顾凌昔，你这么脏，还不如直接去死算了。”
　　“你以为陆启轩还会要你吗？他巴不得你早点离开他呢？”
　　“你想去找陆启轩？哈哈，你确定？他看到你之后说不定会恶心的吐出来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疯了样的叫喊起来。
　　“凌昔！凌昔！没事，别怕！别怕，我在，有我在……”
　　啊…………
　　陆先生的声音……
　　陆先生……陆先生…………
　　启轩……启轩……
　　启轩？
　　不行，不能让启轩看到我……他会讨厌我的……不想让他讨厌我………………
　　我紧闭上眼睛，好像只要这样自己就会消失不见一样。
　　“凌昔！你怎么了凌昔？刚才碰到哪里了吗？很疼吗？哪里痛？你告诉我啊…凌昔……你别吓我啊……”
　　我的眼睛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睁开了，陆先生紧紧地抱着我。他的衣服看上去很乱，而我的两只手正痉挛似的紧紧拉住他的袖口。
　　“啊……”
　　我发出小声的□□，只觉得脑中像被人拿着刀子来回切割似的，一阵一阵的疼。
　　我渐渐失去意识，在此醒来时，我已经是在医院的病房里了。
　　我微微睁开眼睛，看到陆先生正在跟穿着白衣服的人说话。
　　“啊…啊……”
　　我挣扎着想从床上坐起来，但力气根本不够，我抬起自己的双手，想去扶床边的栏杆，手上的针管随着我的动作在血管里不安分地挪动，好疼——但是我不想停，我想去跟陆先生说话，陆先生————
　　陆先生几乎是一瞬间就到了我床边。
　　“凌昔，别动——别动。”他稍微一使力，我的胳膊就被他按住了。
　　“啊……啊啊……”
　　“凌昔…凌昔，乖……没事的，没事的……你好好睡一觉，我就在这儿陪着你，哪儿也不去。”
　　他轻轻地抚着我的额头，我逐渐安静下来。
　　好想就这样一直跟陆先生待在一起啊……他的声音好温暖…………
　　我幽幽睡去，脑内的疼痛也开始慢慢减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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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第十章
　　“这件事……只能慢慢观察了，我们也不敢确认。实在不好意思啊，陆先生。”
　　…………………………
　　“启轩，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顾凌昔他怎么突然……”
　　“医生说凌昔脑内坏死的大脑皮质有活动的迹象……他的记忆，可能………”
　　“什么？那不是好事吗？你怎么还拉着张脸啊？”
　　“………你自己去问医生。”
　　“啊？喂……我看你是被顾凌昔的事闹得昏了头吧？都到了这个时候了，你怎么还能坐在这里发愣啊，老兄？易翰民那小子现在带着龙敬之派来的人在楼底下等着呢！你就打算这么去见他们？再说顾凌昔的记忆如果有可能恢复，我们也犯不着走这一步险棋了！你以为龙敬之是你想交就能交的人吗！”
　　“你小点声，季明。凌昔睡觉呢……”
　　“我知道！你现在马上跟我到外面把话说明白！”
　　…………………………
　　醒来时，我发现自己正□□的躺在一间阴暗的屋子里，屋里没有窗户，只有一盏不大的壁灯发出昏暗的光。
　　我怎么会在这儿？
　　我看向四周，想要弄清自己的现状。
　　好冷…………
　　水泥的地面上传来极冷的寒气，侵袭着我的皮肤。我从地上直起身，仔细打量着自己的身体。
　　一处，两处，三处……
　　我的身上到处都是被人咬伤抓伤的痕迹，还有大块大块的淤青。
　　……是这样啊。
　　……我怎么会忘了呢？那些人对我做的事……我怎么会忘了呢？
　　呵呵……变成这样，启轩肯定连看都不会看我一眼了。况且我之所以落到这种地步，不就是因为跟他吵了一架之后，擅自跑出来了嘛……之后我又傻傻的去帮什么问路的人指路……开什么玩笑啊——
　　启轩现在应该还在生我的气吧？
　　即便能从这里出去，他应该也不会让我回去了。
　　姐姐也不会接纳我……
　　家里也……
　　呵呵……哪还有什么家啊，爸爸妈妈死了之后，房子不就被亲戚们卖了嘛……
　　………
　　过一会儿他们还会来吧？那些人……
　　……又会重来一遍吗，全部的那些？
　　我可不要。
　　再也不要了。
　　这样想着，我仔细地观察着这间小房间铁壁似的四周。
　　啊……找到了。
　　我看到一段镶嵌在水泥石壁上的方形铁杆，那原本应该是用来当做支撑摆放东西的。不过现在已经被废弃了很久，上面满是铁锈，以及堆积了很厚一层的灰尘。
　　嗯……就这样吧。
　　我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因为几天来被连续注入的药物，我的头撕裂一般的疼。不过这并不影响我做接下来要做的事。
　　我走到那段铁杆方形部分的转角前，用尽全身力气，“砰”——铁杆突出的尖角深深地嵌入了我的头部，血液瞬间模糊了我的双眼。
　　对不起……启轩，我虽然曾经做错了好多事，但至少现在这一件，是对的。
　　……………………………………
　　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入我的大脑。
　　啊……
　　原来是这样啊……
　　突然间我想起了好多断断续续的片断，那间没有窗的黑屋子，那段铁杆，以及启轩……
　　我突然明白过来陆先生到底是谁。
　　陆先生就是启轩，而在我记忆中的他，似乎是永远也触不到的。启轩不会接纳我了，启轩讨厌我……因为我已经被……
　　疼……头好痛……我脑袋里好像有一个声音沙哑的魔鬼在一直冲着我狰狞地笑。
　　好难受……
　　我睁开眼睛时，陆先生……不对，是启轩，正坐在我床边。
　　见到我醒来，他对我露出温柔的笑。
　　他为什么要对我笑？
　　他不是应该讨厌我的吗？
　　“怎么了，凌昔？哪里不舒服吗？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突然间我开始能听懂他的话了……
　　他在担心我。
　　一定是有哪里不对，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凌昔，你怎么了？你听得见我说话吗？”
　　他焦急地询问我，而我的脸上却写满了困惑。不对，这跟我记忆里的不一样，他应该是讨厌我的才对，我应该已经死了，本来应该死了的。
　　他伸出手来触摸我的额头，他的动作很轻，好像生怕弄疼了我。
　　“凌昔，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你告诉我好不好……”
　　告诉你吗？呵呵……就是因为这样才不想告诉你啊……启轩。我太脏了……根本不值得你这样对我。你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面前，为什么还对我这么好？
　　不知不觉间，泪水从我的眼眶里缓缓流出。
　　“凌昔……别哭，别哭啊……你想起什么不好的事了吗？没事，不怕……有我在呢，不怕啊。”
　　他不厌其烦地安慰我，但他越是这样说，我就越是无法遏制自己汹涌而出的泪水。
　　事情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对，所有的一切都不对！我不应该出现在这里，我明明是最不想让启轩见到的……
　　“没事……没事了……不哭，凌昔不哭……”
　　启轩把我抱起来，轻抚着我的背安抚我，但我却不受控制地打起了寒颤。启轩把我抱的更紧了，以至于我的呼吸都有些困难，但他仍然不愿意放手。
　　终于，我渐渐平复下来，启轩坐在床边，让我躺在他的怀里。
　　好暖……
　　“啊………啊…”
　　我想叫他的名字，但到头来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不知道为什么我的舌头有些不受控制。我努力的想要让舌尖从嘴里抬起来，但却猛然间发现我的舌头其实只剩下短短的一截。
　　啊……
　　我想起来了，是那时候，他们用刀在我的舌头上隔开了一个大口子，还把白色的药粉洒在里面。
　　我已经……不能再说话了吗？
　　注意到了这样的事实，我下意识地避开了启轩的视线。
　　“凌昔……”
　　“怎么了？怎么低着头呢？是不是……”说到这儿，启轩突然愣住了，突然间一滴滚烫的泪水滴到了我的脸上。
　　“对不起……凌昔，让你留下那样的回忆，是我错……都是我不好，如果那天我不跟你吵，你就不会有事，对不起……你原谅我好不好？你看看我啊……”他的声音几近哀求，而这让我更加的不知所措。
　　怎么会？
　　他怎么会这样想？
　　他一定还不知道那些事吧？一定是没人告诉他……
　　这样想着，我突然觉得很晕，怎么了？
　　眼皮开始不受控制的向下垂，我缓缓闭上眼睛，陷入了一片混沌。


第11章 第十一章
　　“现在可以肯定的是，病人之前处于休眠状态的一小部分大脑皮层已经开始与新的神经线连接，也就是说……病人已经恢复了一部分的记忆。但是我们不能确定这段记忆的恢复会对病人在精神上造成什么样的影响，所以得格外注意。还有一个好消息，陆先生，检查结果表明，病人认知障碍的情况有所恢复。总而言之，病情是往好的方向发展的，这一点我们整个脑外科的医生都可以保证。”
　　“嗯，我知道了，郑医生。”
　　“那好，我先走了，你忙吧。”
　　“慢走……”
　　医生说的话我听不太懂，但是总归该是些好话，因为医生说话的时候看上去很高兴。相比之下启轩从最开始就显得有些低沉。
　　他回到我床前，紧紧地握住我的手，低着头不发一言。
　　“啊…啊啊……”
　　我的声音让他从沉思中回过神儿来。
　　“啊…凌昔，没事，别怕……”他轻抚着我的胳膊柔声道，就好像我是小孩子一样。
　　他之前……都是这样对我的吗？？
　　我的记忆有些模糊。突然病房的门又被谁推开了，我下意识地转头去看。
　　那是个我不认识的人，他穿着一套西装，外面还披了件黑风衣，他脸上满是胡茬，眼睛像核桃一样向外突着。
　　“启轩，龙先生的人我已经安置好了，不过……你就着真的打算跟他们联手了？事情多少还有回转的余地吧？”
　　“没有。我已经决定了。”启轩的声音听起来很坚决。
　　“呃……你……”男人摇了摇头，“你确定？”
　　“难懂我说的还不够明白吗？”
　　“啊……其实……启轩，抛开顾凌昔的事不谈，整件事至始至终都是我们陆氏集团跟江正明之间的博弈，最初不正是因为我们想夺走江正明手里的那些资源，才跟他较上劲的嘛，当然对顾凌昔他们是做的太过分了，但我们之前违背合约截断他们的运输线时，不是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嘛。龙敬之可是远比江正明危险的人物，你现在因为一己私情就要下这样的决定，我恐怕……”
　　“你说够了没有，季明？”
　　“我——”
　　“我不会改变决定。”
　　“既然你这么说……我打算先回国了，启轩。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跟伯母有个交待。”
　　“你…………”
　　启轩的脸色铁青，抱着我的胳膊也在微微颤动。
　　启轩……
　　我抬起手轻轻地触碰他的手指，感觉到我的碰触，他渐渐恢复了平静。
　　“乖……凌昔。”他低下头温柔的冲我笑了一下，紧接着又抬眼看向正站在门口的季明。
　　“你回去吧，帮我给妈带个好。”
　　“什么——”
　　季明的额头上瞬间青筋暴起，好像下一秒就要冲过来大打出手一样。我看看启轩，心里不禁有些害怕。
　　长久的沉默。
　　他们俩谁也没有再开口。
　　突然，季明转身出门离开了。房间内再次剩下我和启轩两个人。
　　我松了一口气……没事，启轩没事。
　　“凌昔……刚才有没有被吓到啊？”启轩低下头用脸贴贴我的额头，轻声问我。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他们说的话我有大半都没听懂，但只要启轩没事，我就很高兴了。
　　“啊…啊……”
　　“嗯…乖……凌昔，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说着他一直手往床下摸了摸，拿出一只小黄狗，放到我面前。
　　狗？
　　我的黄狗……
　　我抬手想要去抓眼前的小狗，但还没等我抬起手，启轩就笑着把小狗放到了我手里。
　　“凌昔啊……你先跟小狗玩一会儿，我去那边打个电话啊，就在那儿，你能看到我的。”
　　他一面说着，一面将我的上身挪到一旁的靠枕上躺好。
　　“乖啊……凌昔，我马上就回来。”
　　他在我的额头上亲了一下，起身往我床前的空地上去了。
　　我看看启轩，又看看手里的黄狗，总觉得有些地方不对。启轩为什么要给我黄狗呢？这是……我的玩具吗？
　　我在脑中搜索着关于黄狗的记忆，但却只找到一些零碎的片段。那是……启轩抱着我，在一个堆满了玩具的小房间里，其他的……不行，想不起来……
　　我的头开始有些疼，我不住皱起眉头，但接触到启轩投来的目光，我又马上装作没事的样子，轻轻用手摆弄着玩具狗的四条短短的小腿。
　　不能让启轩担心……他很忙，他要工作。
　　终于，他的那通电话结束了，而他的神色也变得更加阴郁。
　　回到我床边，他又对我露出笑容。
　　“来，凌昔……”他把我手里的小狗拿到我枕边，轻轻地把我身后靠着的靠枕拿到一边。他支撑着我的背，让我平躺在床上。
　　“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帮你换一下……”他这样说着，就把我身上的裤子脱了下来。
　　他这是——
　　我感到自己下身上包裹着的一层纸被他轻轻掀了起来，是……纸尿裤吗？我穿着的是纸尿裤？
　　“凌昔，以后觉得不舒服的时候要告诉我啊……你看，你这儿都有点过敏了。”他说着，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一条白毛巾，又床下抽出一个盆。盆里早就准备好了水，他用手试了试水温，似乎不是很满意，又拿起热水瓶往里加了些，用手反复试了试，最终才把毛巾放到盆里。
　　当他拿着温热的毛巾触到我身上时，我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颤。
　　别碰……那里那么脏……别……
　　“凌昔，没事的，不疼，我轻轻的……”
　　他怎么………………
　　帮我清洁完之后，启轩开始给我按摩，他每一下都按的很轻，但却很仔细，从头到尾，我不敢动，不敢用手碰他，但却又忍不住的想看他。
　　“嗯，好啦，凌昔，是不是舒服了很多？”
　　他笑着问我，我却很想哭，我明明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单单是活着就已经是很大的拖累了，他怎么还能这样温柔的对我呢？
　　我极力忍住泪水，就在我想着要如何回应他时，一串急促的敲门声打断了我们之间刚刚开始的对话。
　　启轩俯身在我耳边听声说了句“别怕”，就起身去开门了。我的视线跟随着启轩的身影，也移到门边。
　　啊……
　　是那个人……
　　我的心跳几乎瞬间提升到了极限，霎时间我止不住的全身发抖，身上也满是虚汗。
　　那个人……那间黑屋子里的人……
　　他是那间黑屋子里的人——
　　“少爷，机票订好了。”
　　“嗯，好，杜平，辛苦你了，你先回去吧。”
　　“是。”


第12章 第十二章
　　当天夜里，我发起了高烧。启轩彻夜不离的照顾我，几乎一夜未合眼。直到第二天下午，我终于退烧，睁开眼睛时，启轩趴在我床边睡着了。
　　那个人……杜平。
　　他在那间屋子里出现过，他是坏人——我必须要把这件事告诉启轩。
　　脑海中浮现出这个念头之后，我整个人都变得好像比之前清醒了很多。我不能说话，所以剩下唯一能够传达意图的方法，大概就是文字了。如果我能找到一支笔，我说不定能把想说的话写下来。但是以我现在的这双手，真的能做到吗？可能连把笔拿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吧？再说我要怎么才能找到笔呢……
　　我转头向四周看去，试图在这间房中搜索到我可能会需要的东西。但当我刚刚把头转到一边时，视线就被一团软绵绵的东西挡住了。
　　是启轩给我的小狗。
　　啊……启轩为什么要给我黄狗啊？明明是小孩子才会玩的东西……
　　不过话说回来，回想起这几天，启轩确实就是把我当成小孩子一样来照顾的，还有医生，还有季明，他们都……
　　奇怪……
　　难道我在大家眼里是个小孩子吗？
　　他们把我当成小孩子……
　　那……杜平应该也会这么认为吧？
　　所以他才会毫无防备的出现在我面前……
　　这样的话……
　　如果我突然表现的跟他们印象中的不一样，也会引起怀疑吧？
　　啊……
　　那要怎么办？
　　继续装作是小孩子吗？
　　可是我记不太清自己在住院期间发生的其他事了，我之前是什么样的？
　　怎么才能跟之前表现得差不多呢……
　　诶……要是能想起来就好了……
　　我在心里长长地叹了口气。
　　许久，我才重新开始思考这个问题。
　　反正都不知道之前是什么样的了……继续装作幼儿园小朋友的样子，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吧？反正只要不被杜平看出来就行了，然后慢慢锻炼双手，直到能有力气写字为止吗？
　　好难啊……
　　不过，如果是为了启轩的话，多难我都不能退缩。
　　我要保护他。
　　就在我默默地在心里下定决心时，启轩醒了。
　　“凌昔，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他柔声问我，接着抬手在我额头上试了试温度。在确认我已经退烧了之后，他才终于长舒了一口气。
　　“啊…啊啊……”
　　我将手摩挲着向他所在的的方向移，其实我本来是想抬手去抓他的胳膊的，但是我手上实在给不上力，最后只能变成了手指交替着在床上向他的方向艰难地挪移。
　　“要抱抱吗？”他温柔地看着我，问。
　　“啊……”
　　“嗯…乖……”
　　说着他便起身坐到我床上，轻轻地将我的上身托起，抱在怀里。
　　“凌昔…还难受吗？”他在我耳边轻声问我。
　　而就在我思考着如何回答他的时候，他又接着说话了。
　　“凌昔…我明天得去一趟纽约，这次的行程实在推不掉……”
　　什么？启轩要走？不行啊，我还没有把杜平的事告诉他。我急得“啊…啊…”的叫了起来。
　　“怎么了，凌昔？不舒服吗？”他突然紧张起来。
　　不是啊，我是在说你刚刚讲的那件事啊，可不可以不要走？可不可以……
　　他该不会是以为我没有听懂他刚才的话吧？对啊……我现在是被当作小孩子看待的……这样的话……
　　我马上用手紧紧地抓住他就放着我手边的手，几乎用尽全身力气。
　　“凌昔？”他不禁有些疑惑，他看看我，又看看我因为用力过度而颤抖不止的手。
　　“凌昔，你听懂我刚才说的话了吗？”
　　不知道——不管了……总之你不要一个人离开就是了！
　　我这样想着，努力在眼圈里酝酿着。哈……成功了。紧接着，我“哇”的哭了出来，他不禁慌了神儿，连忙轻轻抚摸着我胸口轻声安慰我。表现到这样……应该够明显了吧？
　　“凌昔，不怕。没事……没事……我不会抛下你一个人走的，我带你一起去，别怕……”
　　直到听到他说出这句话，我的哭声才渐渐减弱。
　　诶……终于！
　　我心满意足地瘫在他怀里。
　　好累啊……原来哭也是那么消耗体力的一件事啊……
　　我这样想着，渐渐失去了意识。


第13章 第十三章
　　醒来时，我正侧躺着，处在一间跟之前完全不同的房间里，而启轩躺在与我相临不远的另一张床上睡着了，他连衣服都没换。是刚刚睡下吗？还是累的连衣服都懒得换了？
　　我试着动了动手指，发现自己的右手食指上正固定着什么东西。我低下头向手上看去——是一个白色的塑料方块，末端还镶嵌着一块小小的金属板。
　　我缓缓活动自己的手指，接着又把手抬起来。那个白色小块并没有任何响动，它乳白色的塑料外壳上甚至连一个指示灯也没有。我接着又动手想要把它拔下来，但是废了一番力气，那个白色方块还是纹丝不动。我只得把颤抖不止的手放下，看着启轩的方向。
　　“咚咚咚……”我背后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听到声音，启轩一下就醒了。他坐起来揉了揉自己的脸，先是看向了我。
　　“醒了……凌昔……”
　　“啊啊……”
　　“嗯，乖，肚子饿了吧？可能是杜平送吃的来了。”
　　诶！？
　　杜平？
　　他——
　　我不住紧张了起来。真的是他来了吗？怎么办？不行，不能害怕！冷静，冷静下来！
　　我努力控制住自己打着寒颤的身体，将呼吸调整到最自然的程度。
　　门轻轻地被打开了，门外的人却径直闯进了屋内。
　　谁？
　　“启轩，我告诉你啊！这是老子最后一次帮你了！”
　　是季明。
　　我长舒了一口气。
　　开什么玩笑啊？吓死我了……
　　季明径直朝我的床边走来，不由分说地把我从床上抱起来。
　　“季明！你干什么！”
　　启轩几乎是一瞬间就冲到了我俩面前，脸色因为愤怒而开始泛红。
　　“停停停！你这么大声，就不怕吓着他？”季明却不以为然，“我可告诉你了哈，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了，你要是再这种态度，我可直接放手啦。”
　　季明突然做出要把我扔到地上的姿势，吓得我不由自主的叫了一声，启轩的脸色瞬间煞白。
　　“别——”
　　“嗨！你看你吓得。”季明呵呵一笑，又把胳膊收了回来，让我稳稳地躺在他怀里。
　　“季明，你把凌昔放下，咱们有话好好说。”
　　启轩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来。而我的心脏也因为刚刚那一下而剧烈跳动着。
　　“那倒也可以，不过你得老实回答我一个问题，否则顾凌昔我可就带走了。”
　　“你——”启轩的脸色铁青，握紧的拳头正因为愤怒而在身体两侧微微颤抖。
　　“……你想知道什么？”
　　季明不动声色地看着，而启轩也终于松了口。
　　“也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你之前派的人去江正明那里都搜屋的人，是从哪里找来的？”
　　“谁告诉你我派人去过江正明那里？”
　　“这你别管，你只需要答我就可以了。顾凌昔可是在我手里啊，你不怕我……”
　　启轩的眉头几乎要皱成一条直线，但看着我，他长叹了一口气，终于开口道，“从龙先生那里……”
　　“果然是这样吗……”季明叹了口气，“所以你其实早就下定决心要跟龙敬之合作了，找易翰民连线只是给董事会摆摆样子吗……”
　　“你快把凌昔放下。”启轩催促道。
　　“你急什么。”
　　季明转身把我搁回到床上，他一松手，启轩就马上冲到我床边，在确认我没有任何问题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所以你回来只是为了问我这些的吗？”启轩背对着季明质问道。
　　“诶……启轩，这些事，伯母该不会是一早就知道的吧？所以她才会让你一个人在美国呆这么长时间……”
　　“你觉得呢？”
　　“合着我是一直被蒙在鼓里啊？呵呵……这次你倒是做的滴水不漏，启轩，我服了！”季明不禁笑了起来，“这几年你真是变了不少啊……手腕越来越狠了。”
　　“还不是被逼的。”
　　“所以明天你去纽约，也是早就计划好的了？”
　　“季明啊，你未免太高看我了，我哪有那么神通广大。”
　　“你说真的？”
　　季明怀疑地皱起眉头。
　　“整件事由始至终，我都是为了想帮凌昔讨回公道而已，就这么简单。”
　　“真的？”
　　“真的。明天飞纽约，我也带凌昔一起去。等见过龙先生之后，事情应该也就敲定了。江正明，还有他手下的那十几个小混混，都必死无疑。”
　　“你——竟然——”季明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启轩，这可不是开玩笑，这件事伯母同意吗？你要知道手上一旦沾上了血，可就再也洗不干净了。”
　　“这件事妈知道。”
　　“她同意了？”
　　“以与龙先生平分江氏手下的全部财产为交换，她当然同意。她可是整个陆氏财团的掌舵人啊……哪有看到到手的利益不去拿的，更何况还是我这个儿子亲手帮她赚到的。”
　　“……”
　　季明紧皱着眉头，竟一句话也反驳不来。
　　我躺在床上，静静地听着他们俩的对话。这其中大半的内容我都接不上，所以也无法得知他们到底是在说什么。直到最后，启轩说出那句话时，我才意识到原来他们说的是有关于我的那桩案子。
　　得知启轩原来一直都在为了那件事而做着什么之后，眼泪又开始又不受控制地在我的眼眶里打转。我努力忍住泪水，不想去打扰他们之间的谈话，但脑海里关于那间黑屋子的记忆，又再次涌上心头，我极力的想要忘却，但越是想，那时留下的痛楚就越是深刻。
　　对了……杜平！杜平的事启轩还不知道，杜平会不会在启轩背后做手脚——
　　想到这一点，我猛然打了个寒颤，只觉得无比恐怖。如果明天启轩动身之前，我还不能把这一点告诉他的话，他之后要做的事会不会受到影响？如果他出事的话……
　　我不敢继续想下去，之前设想的那些传达信息的办法都变得太繁琐太缓慢，时间只剩下半天的话，我就必须要启轩现在就注意到我才行。必须要让他知道我有事想要告诉他，必须告诉他。
　　“啊……啊……”
　　我发出声音，并用尽力气伸手去碰触他。
　　“凌昔……”
　　启轩连忙将我的手握住，将我的上身支撑一起让我躺在他怀里。
　　“乖……是不是肚子饿了？我这就去叫杜平送饭过来，再坚持一下……”
　　听到杜平的名字，我瞬间脸色煞白，千万不要让他过来——否则我还怎么‘说’！
　　“啊啊——啊……”
　　他看到我神色的变化，马上变得紧张起来。
　　“怎么了，凌昔？是哪里不舒服吗？”
　　我连忙摇头。
　　他却一下愣住了。
　　“凌昔……你——你听得懂我说的话了？”他的惊讶无以言表，“你能听懂我说的话了？”
　　刚刚颈部的动作让我整个头都有点晕，但听到他的话，我又紧跟着点了点头。
　　“凌昔……太好了……太好了……”
　　他紧紧地把我搂在怀里，一瞬间我的呼吸都有些困难。
　　“啊……”
　　我发出痛苦的□□，他马上放开我，让我头枕着他的胳膊，逐渐平复呼吸。
　　“对不起啊……凌昔，我太激动了……没事吧？”
　　他小心的问，好像生怕我会因为这件事而生气一样。而季明就站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想要说些什么但却始终插不上话。
　　“啊……啊啊……啊……”
　　我一面张嘴发出声音，让他知道我想要说话，一面又用手去够启轩的手，如果我能在他掌心写字的话，不是也能叫他明白我要说的话嘛。
　　看到我手上的动作，启轩连忙笑着握住我的手。
　　不对，不是这样。
　　我用尽力气摇了摇头，启轩不禁有些疑惑。
　　“你不想我握你的手吗……凌昔……”他有些错楞。
　　不是不是不是——当然不是。我是想——
　　他一松开手，我就又努力驱动这手指向他的掌心够过去。他变得更加疑惑了，直到我终于用食指触碰到他的掌心，开始用颤抖的指头在他的手心上缓缓滑动。
　　“凌昔……你想…………写字吗？”
　　听到启轩说出这句话，我几乎激动得快要哭出来了。我连忙点头，但此时脖子已经累得有些麻木，我只好又“啊……啊……”的发出声音，表示认同。
　　启轩连忙摊开手掌，让我的手指得以在上面移动。
　　我某足了劲，想要写出“小心杜平”这几个字，但是手指就好像注了铅一样稍微移动一点点都格外的困难。我急得出了一头汗，最后也才终于写出了个不成形的‘小’字。到此，我已经累得一点力气也使不出来了，瘫倒在启轩怀里，大口地喘着气。
　　启轩心疼地亲了亲我的额头，让我平躺在床上休息。
　　我的身体怎么会变得这么差啊？
　　我不禁有些懊恼。
　　突然，门外传来了一阵规律的敲门声，我一下紧张起来。
　　是杜平吗？
　　季明走过去开门，果然，门外传来杜平的声音。
　　“季先生？您来了……啊，少爷在里面吧？我是来送饭的。”
　　“嗯，进来吧”季明这样说着，我听到杜平推着餐车往屋里进的声音。我一瞬间紧张到了极点。他不会是在门外听到刚才屋里发生的事了吧？他来了多久了？
　　我不禁开始胡思乱想了起来。好在启轩一直轻轻握着我的手，让我多少安心了一些。
　　杜平的脚步声渐渐接近。我闭上眼睛，在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不要怕，但心跳还是不受控制的飙到了急速。
　　突然那个一直固定在我右手指头上的白色方块发出一阵刺耳的警报。听到警报声，启轩的神色瞬间紧张了起来。他有些慌张地叫着我的名字，而我的意识已经开始疏离，记忆中的最后一幕是启轩抱着我出了门，而杜平走在我们后面，他一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好像正试图从我眼里读出些什么。


第14章 第十四章
　　醒来时，我得知自己是因为心律失常导致的轻微脑部供血不足而晕了过去。我又回到了医院里的那间病房，身上再次插满了管子。我的头很痛，喉咙已经没有力气发出一点声音，启轩就那么一直坐在我床边，轻声安慰我。
　　这次季明也没有走，他拿着手机不停地讲电话，显然，因为我突如其来的状况，启轩所有的行程都不得不取消了。
　　因为得知了我已经恢复了对语言的基本理解能力，我一醒过来不久，就有四五个医生一齐聚到了我床前。轮流问我问题，给我做一些简单的测试。启轩在一旁看着，时不时的还要接几个电话。
　　医生们似乎对我的测试成果很满意，在他们的共同宣判下，我被宣布已经恢复了正常的思维能力，虽然记忆还有所缺失，但应付日常的生活已经没有问题。唯一需要担心的就只剩下我的身体状况：医生们说我的各项脏器功能都还没有恢复到正常的指标，肌肉也有轻微的萎缩迹象，而且因为三年来我都是靠着营养液来维持生命的，所以免疫力也很差。万幸的是这些都可以慢慢恢复，不过前提就是我必须要乖乖留在病房，按照医生的指导进行复健，所以说启轩的那趟纽约之旅我是绝对不能去了，别说去纽约了，我就连去楼下的小花园都去不了。
　　启轩没有办法反驳医生的诊断，只能点头答应，但我看得出他心里有些不太情愿。
　　现在的启轩跟以前真是变了好多……我不禁感叹。如果是以前的话，他可能都不会跟我打招呼，就直接去了吧？
　　不过我也实在没想到，我居然一直在床上躺了三年，医生说我其实半年前就已经苏醒了，但这半年间的记忆，我却记不太清。
　　三年。居然已经过去了三年。
　　也不知道外面的世界都变成什么样了……还有姐姐，她过得还好吧……
　　我感慨着时光的流逝，一边等待自己的身体恢复气力。
　　终于，在打完了四瓶营养液中的最后一瓶后，我的手终于可以正常的活动，手指上的那个小方块还在，据医生说那是启轩特意从德国帮我买到的最先进的生命体征检测仪，内部的电子芯片可以随时记录我身体的各项数值，所以他们也并不建议我把它摘除。
　　我抬抬手示意启轩我想要写字，启轩马上就坐到我床边将我扶起来。或者说他是一直在等着我叫他，他好像有好多话想要跟我说，但又一直坐在那里不出声，直到我主动去叫他。
　　启轩熟练地将我从床上扶起来，好像这个动作他已经做过无数次。他用一条胳膊牢牢地支撑住我，紧接着又把另一只手的手掌摊开放在我手边。
　　“想说什么，凌昔？”他轻声问我。
　　这一次我的手指活动的顺畅了很多，我一边写，启轩一边识别那些字。
　　“杜……平？杜平怎么了？”
　　“见……过……他……在……那……间……地……下……的……黑……屋……里……”
　　我的最后一个字还没写完，启轩的手其实已经有些颤抖。我注意到他脸上渐渐升腾起的惊讶与愤怒，但是他仍然坚持着让我把想写的字都写完。
　　“杜平在那儿出现过……是真的吗，凌昔？”他用尽可能温柔的语气问我。
　　我点点头。
　　“嗯……我知道了。我会去查的。放心吧，凌昔。”他轻轻地吻了吻我的额头，将我放回床上躺好。
　　“凌昔啊……我出去打个电话，马上回来。”
　　我点点头。
　　看着启轩出了门，我在心里长舒了一口气。这样一来，启轩应该就不会出什么问题了吧？
　　第二天启轩就出发去了纽约，离开时他嘱咐了季明到医院照顾我，不过比起跟季明共处一室，我更希望自己呆着。毕竟季明对我来说几乎与陌生人无异，记忆中我倒确实见过他一面，那应该是七年前，我还在启轩的公司作仓库管理员的时候，那时候季明好像是公司的一个部门经理，我曾经远远的见到他带着人来仓库搬东西，他现在恐怕都忘了那时的是我吧？否则怎么会这么爽快的一口答应下来呢……
　　启轩离开后的第二天我就向季明表示我可以一个人呆着，如果他有事，不来也没关系。但是季明却一口回绝了。
　　“不行不行不行——启轩要是知道我在这儿‘旷工’，回来之后还不得把我吃了啊！”
　　听他这样说，我也不好再反驳什么了，只好任由他坐在我床边按照他事先准备好的那样，给我读报纸上的每日快讯。
　　“嗯——经济版，军事版，政治版，喜欢哪个？”
　　季明把事先准备好的报纸分摊这摆在我面前，让我选。我随手指了一个，他就拿起来开始读，每读上几句还会附带上自己的评论，虽然他读的很认真但说实话，报纸上的内容我其实听不太懂。我记忆中最新的新闻对其他人来说早已经时过境迁，我就连启轩临走前买给我的手机都不会用。
　　大约是过了快一个小时，终于发现我已经快要在他的催眠下睡着的季明，放下报纸，对着我皱起了眉头。
　　“凌昔啊……你，不太爱听这些吧？”
　　我连忙打起精神，摇了摇头。
　　“那……要不……”季明不禁挠了挠头，道，“启轩不是给你买了个手机吗？我教你用手机吧？”
　　我点点头，努力从床上支撑起自己的身体想要坐起来。
　　“诶诶……别动，我来。”
　　他如临大敌似的制止住了我，并帮我把背后的靠枕摆好，让我靠上去。
　　“嗯，那就是这样啦，长按，开机，然后这样……这样……这样……就可以打电话了！”
　　他从头到尾师范了一遍，之后又递到我手里。
　　我的手因为手机的重量而不住颤抖，他马上又把手机抽了出去。
　　“我拿着。”
　　我点点头，开始按照他教的那样点开了手机的通讯界面。
　　电话……
　　我要打给谁呢？
　　好像除了启轩就只剩下姐姐了吧？说起来，也不知道姐姐这些年过得怎么了。
　　早在五年前，我就没有再跟姐姐联系过。那时候……是我刚刚跟启轩在一起，我把启轩介绍给姐姐，但姐姐却把我痛骂了一顿之后离开了。
　　我明白那时候姐姐在想些什么。姐姐二十一岁时就跟着在家乡结交的男朋友一起去了与家乡相距很远的另一座城市打工，那时我刚刚高中毕业，姐姐离开后，我连房租都付不起，只能借住在朋友家。后来T大的录取通知书下来了，我打电话给姐姐，商量学费的事，姐姐却哭着说她被男朋友甩了，一个人生活都很难。我只好把T大的录取通知书收起来，开始一个人外出打工。
　　我给人送过盒饭，发过传单，还在餐馆里洗过盘子，生活最难得时候，我还在垃圾堆里捡过塑料瓶。我赚的钱有一半留着自己用，另一半存起来，等到姐姐给我打电话的时候，再汇一些给她。
　　姐姐总说，我是男孩子，穿的差一点没关系，但是她不一样，女孩子就要穿上最体面的衣服才能出门，否则走到哪里都会被嫌弃。我不想去考据姐姐的话到底对不对，我只知道如果姐姐没钱，就会发脾气，会打我，会摔东西。
　　我整整六年初中高中的学费都是靠着姐姐在城里到处打工凑出来的，所以我不想姐姐生气，哪怕我只剩下一百块，姐姐如果开口要的话，我也会给。
　　因为处在不同的城市，我跟姐姐很少见面，但自从姐姐经历了那第一次失败的恋情后，她向我要钱的次数就变多了，她还会反复的告诫我叫我不要轻易的跟人开始一段感情。我知道她是怕我被骗，不过我也清楚只要是姐姐认定的事，无论我说什么都不会令她的想法动摇。所以当我跟启轩一起去见她的时候，我就已经料到她可能会发火，但即便如此我也想让她知道。姐姐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我不想骗她。
　　可能到了现在，姐姐对启轩的看法都没有变过吧？
　　我默默地想着，脑海里不禁闪过姐姐的电话号码。
　　“怎么了？怎么愣住了？”季明的话打断了我的思绪。
　　“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季明笑着问我。我点点头，把刚刚抬到一半的手放了下来。
　　我记得姐姐的电话，但是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三年了……我与这个世界整整隔绝了三年，这三年间姐姐会变成什么样子我完全不敢想象，况且我也已经不能说话了，就是打了电话又能怎么样呢……
　　“哈哈，是不是想启轩了啊？想给他打电话吗？”季明在一旁笑着问我。
　　启轩？
　　能听到启轩的声音也好啊……但是他现在应该很忙吧？还是不要打扰他了。
　　我对季明报以微笑，但又摇了摇头。
　　“不打？”
　　“啊……”
　　“行，那你什么时候想听启轩的声音了，就告诉我一声啊，我帮你给他打电话。”
　　季明爽朗地拍了拍我的肩膀，把手机放到我床头。
　　“啊……啊……”
　　“稍等。”
　　季明转身从床头的柜子里拿出一个笔记本和一支笔放到我手边。
　　我拿起笔，虽然手还是有些抖，不过写字还是可以做到的。
　　（我姐姐知道我住院的事吗？）
　　看着我写下这几个字，季明的眉头不禁皱成了一条直线。
　　（这三年姐姐找过我吗？）
　　我又继续写。
　　“呃——”季明的表情显得更加迟疑了，他到底在纠结什么？
　　“凌昔，你该不会是想你姐姐了吧？”他反问我。
　　我点点头。
　　姐姐就算再差，也毕竟是我唯一的姐姐啊，怎么可能不想她呢……
　　“其实凌昔啊，你现在只要安心休养身体就行了，你姐姐的事，我想启轩应该都考虑到了，你不用担心。”
　　（启轩找过姐姐了？）
　　“呃……啊……我也不太清楚，要不你等启轩回来，亲自跟他说？”
　　我不禁有些诧异，看季明的样子，明显是知道些什么，但是却不想让我知道嘛。
　　（姐姐来过吗？）
　　“呃——”季明看着我，眉心几乎皱成了一道沟壑。
　　（有什么事……启轩不让你告诉我吗？）
　　我继续在笔记本上把字写下来，握着笔的手已经累到有些麻木，额间也跟着渗出点点汗珠。
　　看着季明的表情，我已经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测了。他们不想让我知道有关姐姐的事……是姐姐出了什么事吗？还是……
　　我想要继续写下去，但脑内却突然传来一阵剧痛。笔从我指尖掉落，我的视线开始有些模糊，我将头向后靠在枕头上，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而当我注意到时，我的床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满了医生，我的手上被扎了一针，床边还吊着吊瓶，其中一个年长的医生对着季明反反复复地交代着什么。
　　“大脑……损伤……记忆…………”
　　听不清……
　　可恶，这副身体——
　　望着眼前惨白的天花板，我只能无力地躺在床上，仿佛这条性命也早已经不在我的掌控之中。医生们看着我就好像看着一件实验品，而季明只是一面擦着额间的冷汗一面不停地按手机。我本来以为自己可以像以前那样一个人应付一切，但是到头来我却根本连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控制不了。
　　启轩……要是启轩在就好了……好想他啊，好想他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萌新作者QAQ求收藏，求投雷，保证不会断更哒！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微博：濬河，欢迎大家来交流互动，对文章有什么想法请尽情说出来，我会努力完善哒


第15章 第十五章
　　启轩不在的日子，病房里的时间过得格外的缓慢，季明虽然每天都会出现，但却再也没有提起过关于姐姐的话题了，即便是我主动去问，他也只是笑说不知道然后把话题岔开。面对我他显得格外的小心，好像生怕自己说错了话，被我抓着追问下去。
　　我当然知道他在顾虑什么，他怕启轩，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启轩。虽然在我眼中的启轩是那样温柔的一个人，但是对于季明而言，却似乎全然不同。每天晚上他会跟启轩通电话，汇报我的情况，还会将电话放到我耳边，让我听到启轩的声音，但是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一天，两天，三天，季明的态度也慢慢发生着转变，好像帮启轩照顾我这件事，变成了他的重担，他在病房里呆着的时间逐渐缩短，也不再会给我读报纸了。我不知道他发生了什么，不过想来也是跟启轩有关系的，启轩或许在纽约做了什么让他的态度渐渐转变。
　　我无从得知事情的全貌，但是唯一能够确定的一件事是，季明跟启轩的关系突然间变得疏远了，那是在启轩离开的第四天，我刚刚由护工的照料下吃过早饭，就见到季明出现在病房门口，季明对我摆摆手，露出略带歉意的笑容。
　　“凌昔啊……陆总明后天应该就会回来了，我工作上还有些事要处理，这两天就不能来看你了。不过你不用担心，陆总已经通知医院派最好的护理人员过来了，如果……你以后有什么事想找我的话，给我发信息就可以，我把我的号码存到你的手机里了。”
　　他这样说着，指了指放在我床头柜子上的那个银白色的手机。
　　“啊……啊……”
　　“凌昔啊，我公司还有事，先走啦。”
　　他并没有理会我发出的声音，而是转头直接离开了。
　　我不禁有些错楞。
　　季明也走了。
　　整间病房变得空荡荡的，只剩下不断向我挤压而来的白墙，还有室内弥漫着的消毒水的味道。
　　我试图从床上坐起来，但是最终累出了一头汗，也始终没能把上身支撑起来，我只好转而去够放在床头的手机。
　　终于，拿到了。我把手机握在手里，解锁，然后点开通讯的那一栏。
　　里面只记着两个电话，一个是启轩，一个是季明。
　　我仿佛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慌忙拨通启轩的电话，但却被一串电子音打断了思绪。
　　“您拨的用户忙，请稍后再拨——”
　　对啊……启轩应该在工作。不能让他担心，不能让他担心……
　　我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
　　没事。启轩会回来的，启轩很快就会回来了。我缩在床上，把被子一直向上拉到额头，抱着手机在心里默念。
　　突然，病房的门被谁从外面轻轻地推开了。我注意到声音，从被子中探出头，小心翼翼地向门口打量着。
　　从门前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白□□生服的高大男人，他看上去将近四十，鼻梁高挺，眼眶深邃，一头深褐色的头发，额前留着撇向右边偏分的刘海儿，下巴上还带着一层未刮干净的胡茬，像极了外国电影里会出现的绅士，但他胸前名牌上的汉字又让我确信他不是外国人，虽然看不清那上面具体写了什么字，不过肯定不是英文。
　　看到我向他投去的目光，男人对我小心地摆了摆手，又露出微笑。
　　“你好……”
　　他的声音低沉且有些沙哑，但语气很温和，好像生怕吓到了我。
　　“我是陆先生请来照顾你的高级护理师兼心理辅导师，我叫关志彦。”
　　我缩在被子里没有动，而是用目光锁定着他。
　　“你是凌昔吧？我可以叫你凌昔吗？”他带着温暖的笑意看向我，缓缓地向我的床边走来，距离上的拉近让我下意识地作出回应，我向他点点头，他马上对我报以暖阳般的微笑。
　　“凌昔，我能坐在这儿吗？”
　　他已然到了我床边，用手指着我身边的那块位置，向我问道。
　　无奈，我又跟着点点头，但心里却不太适应这么快就跟一个陌生人挨到如此近的程度。
　　他在我身边坐下，高大的身型几乎遮住了我看向门外的全部视域，我将半张脸缩紧被子里，努力保持着我心里认为的安全距离。
　　“凌昔，陆先生回来之前，就由我来照顾你了，虽然我们俩相处的时间可能不会太长，不过我还是希望能跟你做朋友。所以……如果你觉得我有哪里做的不对的，或者让你觉得不舒服的地方，都可以告诉我，季先生之前给你准备了笔记本吧？写在上面，或者用声音表示都可以。我会按照你希望的那样改正。”
　　他保持着笑脸的同时，还极其认真地注意着我的反应，不得不说他真的是我见过的最有亲和力的护理师了，之前季明在的时候，照顾我的那些护士和护工们，都好像把我当成一件物品一样，从来不跟我说话，而他却……
　　“那，笔记本和笔都在这里，你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或者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说着他将笔记本和笔放倒我眼前。
　　我并没有动，因为我手里还握着手机，我想等启轩给我回电话，想听到启轩的声音。
　　见到我仍然一动不动地缩在被子里，他不禁皱了皱眉头，不过脸上仍然保持着温和的笑意。
　　“凌昔…我知道可能一开始就让你信任我有点不现实，你可以慢慢来，我不会强迫你的。”
　　他柔声说着，仿佛已经准备好应对我的一切反应。
　　但我仍然缩在被子里，没有理会他。他实在是太过温柔了，让我想起启轩，就好像如果我现在回应他的话，启轩在我心里的位置就会被他代替一样……
　　我没有动，而他就耐心地坐在我床边，静静地等待着。
　　“凌昔很喜欢陆先生吧？”
　　他突然问我，我想都没想就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他见到我的样子不禁笑了起来。
　　“嗯，真的很喜欢啊……”他感叹着说，“那我陪你一起等陆先生回来怎么样？”
　　我接着又点点头。如果是这样的话还好，如果只是这样的话。
　　“嗯，那就这么说好了。”他对我伸出手，轻轻地握了握我藏在被子里的手。他的手很大，连同我握在手里的手机，都被他整个握了起来。
　　“啊……凌昔想给谁打电话吗？”
　　察觉到了手机的存在，他笑着问我。
　　“啊……”
　　“是陆先生吗？”
　　“啊……”
　　“嗯，收到凌昔的电话，陆先生应该会很高兴吧？嗯？怎么了？想要坐起来吗？”
　　注意到了我努力向上挪的动作，他转身轻轻地把我扶了起来，让我靠在床头的靠枕上。
　　“你好瘦啊……”他不住叹道。
　　确实，我现在的体重，就连之前照顾我的女护士都能轻易把我抱起来，对于他而言，恐怕更是轻而易举了。
　　“凌昔，你可以先把手机放下，那样放在胸口，对身体不好。”
　　“我帮你放在这儿怎么样？如果有人来电话的话，也能马上接到。”说着，他又指指我床头的柜子。
　　看他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我点点头。他把手机从我手里抽走，接着又像老师一样给我讲了一番手机辐射的道理。电子产品会有辐射我当然知道，不过看他讲的那么认真，我又不好意思不去听。终于，他在觉得我已经完全谅解了他的话之后，不再说了。我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不禁怀疑起启轩到底都告诉他了些什么？我虽然仍有还有很多事记不清，不过对于这种常识还是知道的。而且被一个初次见面的人突然这样说，我还真的不太适宜。
　　大概是见我低着头没有动静，坐在床边的关志彦又主动开了口。
　　“凌昔，你愿意跟我聊聊陆先生吗？”
　　我抬起头，见他带着笑的面容，不禁有些泄气。比起跟他聊天，我更想知道季明为什么会突然离开，我想知道启轩什么时候回来，想知道姐姐到底怎么样了……好多事，他们都故意瞒着我。还有那些护工们，他们根本没把我当成一个能够自主思考的人，洗澡、吃饭、换衣服、擦身……他们从来都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不会问我冷或者不冷，力道大还是不大，好几次我的身体都被擦到破皮，我疼的叫出声，他们才会稍微放轻一点，我甚至想过他们是不是讨厌我，但是我什么也没做啊，我连说话都做不到，他们到底在厌恶什么？还有现在的这位关先生，他为什么一见到我就这样亲切的对我，他也是这间医院的人吧？他大可以像其他人那样无视我啊……
　　“凌昔……”
　　见我没出声，他又叫了我一句。
　　我看了看他，他又把笔记本和笔塞到我手里。
　　“凌昔，想说什么就写下来，什么都可以跟我说的。”
　　他又对我笑了一下，露出无比阳光的笑容。
　　这个人…………
　　他怎么能露出这样毫无顾忌的笑容呢？他怎么能做到这样？
　　我思托了许久，终于下笔。
　　（你为什么来这儿？）
　　“因为我是你的护理师兼心理辅导师啊，凌昔。”他毫不犹豫地答道。
　　不对。
　　（你为什么…跟我说话？）
　　他看着我，不住皱起眉头。
　　“凌昔，你怎么会这么想呢？难道医院里的其他人都不跟你说话吗？”
　　“……”
　　“……医院的护士对你不好吗？”
　　“……”
　　他面上的笑容渐渐沉寂下来。
　　“凌昔……你知不知道，陆先生的家族到底是做什么的？”
　　（货运。）
　　“呵呵，倒也对，原来你是这么认为的啊……那也难怪。”他看着我，无奈地笑了笑，又抬手轻轻地抚着我的额头。
　　“凌昔，医院的人并不是不想跟你说话，他们其实是在害怕陆先生。”
　　诶？
　　怎么会？
　　启轩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我的脸上写满了困惑，但是这些好像早在关志彦的意料之中。他叹了口气，缓缓开了口。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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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第十六章
　　“凌昔……这些我本不该跟你说，我也知道陆先生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都不会选择亲自去纽约，但是他既然委托我来了，我觉得他心里应该也有相应的考量。”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好像在给我时间去理解他的话。
　　“凌昔，我不是这间医院的护理师，我在斯坦福大学医学院毕业，实际上供职于华盛顿的一家私人医院，而那家医院将近一半的股份，都属于香港的一位姓龙的先生。我在一年前被龙先生介绍给陆先生认识，所以那时我就了解过你的病情，但是陆先生坚持要亲自照顾你，所以我也就没有再跟进。现在陆先生之所以愿意信任我，同意让我来，一方面是因为他分身乏术，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他跟龙先生的合作越来越紧密了。早上季先生来的时候，其实我就已经等在外面了，但是季先生一直不愿意让我进去。季先生反对陆先生跟龙先生的合作，至于原因……”他顿了顿，一面看着我，一面斟酌着接下来要说的词汇，“陆先生的家族，并不单单只是做货运，他们经手的生意，其实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复杂，而龙先生手上的生意，则又要比陆家的复杂……这样说你能理解吗，凌昔？”
　　“…………”
　　许久，我才反应过来自己要点头。
　　明白，我当然能明白。
　　启轩或许在做一些危险的事，这些早在三年前我就已经明白了，否则我也不会跟他吵架。我不懂那些生意到底是如何运作的，也不想去了解，我只想过平静的日子，钱不需要太多，只要足够生活就好。我可以去打工，可以到街上捡瓶子，但是我不想启轩有危险，我不想他每天忙碌到深夜也没发入睡……所以现在的情况，其实跟三年前没什么改变了？
　　想到这儿，我的额间不禁渗出汗滴，我真的不想再因为这件事跟启轩吵架了，况且我现在，根本连话也说不出来……
　　“凌昔——你……”见到我的样子，他脸上显出悔意，“对不起，我说的太多了，你大概没法立刻就接受吧？不过我想你还是有权知道……毕竟你和陆先生……”他犹豫了一下，但还是开了口，“陆先生很珍视你，连我也能看得出来，所以我相信他会为了你做出改变的。”
　　（你……知道……我为什么会住院吗？）
　　我因为情绪上的不稳定，手也在不停的颤抖。
　　“凌昔……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让你想起什么不好的事情了？”他显得有些焦急。
　　（没。）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控制着颤抖的手把字写下来。
　　“我们不聊这个了，凌昔。”他用手将我握着笔的手握住，坚决道，“以后也不用医院的护士过来，你的事都交给我。”
　　我看着他紧盯着我的那双眼，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总是这样突然间把我与他的距离拉到很近，近到让我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早就认识他了，就好像多年未见的老友，相拥问候，他表现的那么自然，让我险些忘记我们不过是刚刚见面的两个陌生人。
　　当天，关志彦真的搬到了我的病房里，他加了一张床放在我旁边，晚上就睡在我那里。他帮我换衣服，洗澡擦身，喂我吃饭，还陪我一起看电影，给我讲笑话，让我几乎忘记了启轩那通迟迟没有回复的电话。
　　志彦不在的时候，我仍然会抱着手机，期待着启轩会给我回电话，但是我的手机铃声却一次也没有响起过。
　　又是四天过去了，启轩仍然没有消息，我开始有些担心，他会不会出了什么事，为什么连一通电话也不打给我？季明在的时候他可是每天都给我打电话的啊……可是自从志彦出现之后就变成这样了……
　　“凌昔，在想什么啊？”
　　就在我拿着手机看着天花板发呆时，志彦突然出现了。他把手机从我手中抽走，放到了床头的柜子上。
　　“不是说过了嘛，总拿着手机对身体不好，你现在身体还很弱，不能对着手机屏幕看太久。”
　　我不置可否。
　　他说的都对，我没法反驳。我对着电子屏幕的时间太长确实会头晕，特别是光线暗下来的时候。不过即便如此，我还是对他发出了抗议。
　　“啊……啊……”
　　“怎么了？不想我把手机拿走吗？”
　　“啊……”
　　“嗯——好吧。”他又把我的手机拿起来，在手里翻了翻，又把笔记本和笔递给我，“想用手机做什么，我帮你。”
　　（启轩。）
　　看到这两个字，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想给陆先生打电话吗？”
　　“啊……”
　　“好，我帮你打。”
　　他果然拿着手机按了起来，不久，我听到电话拨通的提示音。
　　咚——咚——咚——咚——咚——咚——————
　　“您拨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
　　“呃……没人接啊，凌昔。”
　　他把手机放下，无奈地对我摇了摇头。
　　啊……
　　我叹了口气，心情几乎跌到谷底。
　　启轩到底怎么了？
　　为什么不接电话呢——
　　如果他有什么事的话，我该怎么办……万一他有事的话……
　　我的眼泪几乎已经在眼眶里打转了，但是一想到志彦还在一旁看着，我只得强忍住泪水。不想在他面前哭……
　　“凌昔……”
　　他坐下来，担忧地看着我。
　　“别担心，陆先生不会有事的。他在纽约那边有很多事要处理，应该过几天就会回来了。”
　　但是现在已经过去好几天了啊……而且为什么连一通电话都没有？启轩说过一定会给我打电话的，但是现在都根本联系不上……
　　“说不定陆先生明天就回来了呢，凌昔，别哭，身体要紧啊，要不然一会儿又头痛了。”他一边安慰我，一边伸手将我眼角旁的泪擦掉。
　　我放空自己的思绪，情绪渐渐平复下来。
　　不行，志彦不会告诉我启轩的消息，即便问他，他也只会说过几天。还有谁能联系到启轩？
　　季明。对啊，季明也可以。
　　我想起手机里还存着季明的电话。
　　季明应该会接我的电话吧？
　　只能打给季明了。但是我又不能说话，该怎么告诉他我的想法……我看看志彦，有点希望他会帮我问季明，但这个念头又很快被我打消了，志彦跟季明的关系应该不是太好，他之前也说过，季明一直反对他们两家之间的合作……
　　只能靠自己了吗？
　　或者用手机给季明发信息？但是我根本还不太会用那个智能手机啊……我记忆中对手机的认知还停留在最基础的按键手机那里，而且再之前，我也根本没用过手机，靠我打工赚的那些钱，怎么可能买得起一部手机啊……
　　我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总会有办法的，或者季明能猜得到我想问的话呢？又或者我能让季明到医院一趟？
　　不知道为什么，我隐约觉得如果我告诉志彦我想找季明的话，他可能不会太高兴，想不出理由，但就是总觉得他对季明有成见。
　　这样的话……
　　我想了想，决定等到晚上吃过饭后，志彦出去帮我清洗餐具的时候给季明打电话。
　　现在距离晚饭应该还有几个小时，所以在此之前，我得好好想想能够让季明一下就理解到我的意思的方法了……


第17章 第十七章
　　窗外，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志彦端着一餐他精心挑选好的饭菜放到我面前——煮得软糯糯的蔬菜粥，精致而小巧的的水晶虾饺，淡黄色的虾仁鸡蛋羹，还有一小笼珍珠糯米肉丸。而他自己的饭菜则只有一盒带着塑料包装的三明治。
　　饭菜热腾腾的香气很快传到了我的鼻腔里，但一想到一会儿要打的电话，我就有些提不起胃口，我还是没想到该怎么怎季明“说”，而且我也不确定今天志彦会出去多长时间，有时候他要在外面呆上半个小时，有时候则只是七八分钟。
　　终于，晚餐结束了，我吃的不多，志彦因此也变得不太高兴，甚至连三明治也没有开封。他问我为什么吃不下，我只能搪塞说不饿。虽然他看上去并不相信我的话，但是他却也没继续追问，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让我好好休息。
　　入夜，冷白色的灯光将整间病房照亮。果然，志彦像往常一样，先是帮我擦身，接着又帮我换衣服。他的情绪不是很高，所以也没有讲太多话。而我一心一意全在即将要拨的那通电话上，所以也没去在意他情绪上的异常。
　　终于，志彦拿着我换下的脏衣服出了门，我长舒一口气，一边让自己冷静下来，一边伸手去摸床头柜上的手机。
　　拿到了。
　　我努力平复着逐渐加快的心跳，开始解锁手机屏幕，点击，通讯录，季明，选定，拨通——电话那头响起了正在连线的提示音，我长叹一口气，将手机放到耳边，在心里催促着季明赶快接电话。时间的流逝变得异常缓慢，我用手按住胸口，希望自己的心跳能够恢复正常，我可不想在打电话的时候因为心律失常晕倒。
　　终于，电话接通了。而我握着手机的手上已经出了一手汗。
　　“喂？是凌昔吗？”是季明的声音。
　　“啊……”我发出声音，但听起来已经在颤抖了。可恶——这副身体怎么会虚弱到这种程度。
　　“凌昔，你怎么了？启轩不在你旁边吗？”听到我的声音，季明显然变得焦急起来，“凌昔，你现在能叫到护士吗？或者其他人也行，啊——对了，你能按到床头墙上的那个红色按钮吗？”
　　不对，不是这个意思啊……
　　“啊……啊啊……”
　　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量的稳定。
　　“凌昔，你——你想说什么？”季明在电话的那边显然变得更加困惑了，“凌昔啊，启轩不在吗？”
　　“啊啊——”
　　就是这个啊！
　　“啊？启轩……你想说启轩吗？”
　　“啊……啊……”
　　“呃——启轩……陆总他，有什么事吗？还是……”
　　突然间门被推开了。
　　我吓了一跳，手机从手中滑落。
　　志彦拿着干净的衣服站在门边，他的表情……说不清是愤怒，还是震惊，但我能确定的是，他生气了。
　　我开始不受控制的发抖，头脑开始有些恍惚。
　　心脏又要出问题了吗？
　　胆小鬼！
　　我闭上眼睛，试图无视志彦的存在，不能害怕，我不想在这个时候晕过去——
　　“凌昔，凌昔？你怎么了？你听得到吗？”
　　季明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而志彦也向我走过来。
　　他要做什么？
　　我紧张的出了一头冷汗，身体颤抖得更加明显了。
　　志彦走到我床边，抬起手，把我手里的手机抽走了。
　　“喂？你是……季先生？”他的声音异常冰冷，甚至让我有些怀疑这到底是不是他的声音。
　　“季先生，你也太多心了吧？凌昔很好，什么事也没有，况且你不是已经被从陆氏集团中剔除了嘛，现在跟我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好了……我不想多说，你以后也不要再往这个号码里打电话了。”
　　说罢，志彦将电话挂断了。
　　我躺在床上，脑袋里嗡嗡直响，胸口又不断传来阵痛。
　　“凌昔……凌昔？”志彦的声音渐渐恢复到平常的状态。
　　“凌昔，你没事吧？凌昔……”
　　他的声音渐渐远去，徘徊在我脑中的只剩下无休止的杂音。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渐渐清醒过来，睁开眼，我发现自己已经不在那间灯光清冷的病房中了。天花板上吊着一盏精致而小巧的吊灯，散发出温暖的黄光，而我正躺在一张陌生的床上，手背上插着针头，吊瓶滴答滴答地在床边悬着，将药物顺着塑料管送入我体内。
　　我向四周看去，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正呆在谁的家里。
　　这间房布置得很温馨，淡黄色圆点的棉布窗帘，窗台边还有一张原木质感的桌子，桌上放着小书架，水杯，笔记本，和一个装满笔的木制笔筒。桌子的正前方放着把白色的木椅子，椅子上还搭这件墨绿色的棉质外套。
　　是谁的？
　　在我印象中启轩并没有那样的外套……那是志彦的吗？
　　或许是吧？晕倒前只有志彦在身边，他现在应该还在吧？或许他还在为我给季明打电话的事生气。
　　不久，房间的门被推开了。志彦端着杯热牛奶走了进来。
　　撞到我的目光，他不禁面露愧色，讪讪地对我笑了一下。
　　“凌昔……好点了吗？”
　　他不生气了。
　　我松了一口气。
　　我微微点点头，他反而长舒了一口气。
　　“之前……吓到你了吧？对不起，是我那时候太冲动了，没控制好分寸。”他开始向我道歉，“你是因为想问陆先生的事才给季明打电话的吧？我知道你很想陆先生……不过，有些事我还是想跟你说。”
　　说到这儿他坐到我床边，并小心地避开了我打着吊瓶的手。
　　“凌昔……你真的了解陆启轩吗？”
　　他这样问我，但却似乎并没有期待我的答案。
　　“或许陆启轩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呢？你有想过么？”
　　他看着我，极其认真地注意着我神情的变化。
　　我没有出声，只是很认真地看着他。我意识到他正在要对我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是关于启轩的事。而与此同时我也在认真思考着那个问题的答案。
　　我对启轩的记忆或许是残缺不全的，但是要说我是不是真的了解他，我觉得答案是肯定的。这个世界上大概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了……他喜欢的东西，不喜欢的东西，他的习惯，他的说话时的措辞……一切的一切我都记在心里。我相信他对我说的每一句话，支持他做出的每一个决定，而他也愿意迁就我，尊重我的意愿，我们之间从来不存在谎言。这样不就够了吗？
　　启轩是什么样的人，难道我怎么会不知道……
　　“凌昔……你……”
　　志彦看着我，欲言又止。他起身把我从床上扶起来，让我靠在枕头上半坐着。
　　“你从来没有怀疑过陆启轩吗？”
　　我静静地看着他，并不准备表示什么。
　　没有。当然没有。
　　“凌昔，你难道不想知道在你昏迷的这三年来，你姐姐过得怎么样吗？”
　　姐姐——
　　我不禁睁大眼睛紧盯着志彦。他知道姐姐的事吗？他怎么会知道姐姐的事呢？
　　看到我的反应，志彦反而欲言又止，他抬手缕了缕我额前的头发，目光温柔地打在我脸上。
　　“你姐姐她……”
　　快说啊，快说啊！
　　“凌昔啊……要不先……”他伸手去拿那杯热牛奶，想要喂给我喝。
　　“啊……啊……”
　　不行不行不行，现在就告诉我！
　　我一边摇头一边发出声音，胸口又隐隐传来一阵痛楚。
　　他马上放下牛奶杯，将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安抚我。
　　“你真的要听吗？”
　　“啊……”我连忙点头。
　　“那你要保证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啊，凌昔。”
　　我再次点头。
　　“嗯……”志彦对我露出温和的笑容，“那，我会告诉你实话，就是那些季明不忍心跟你说，陆启轩又不敢告诉你的实话，你答应我，无论听到什么，都不可以太激动，好么？”
　　“啊……”
　　志彦对我点点头，握着我没有打针的那只手，缓缓开了口。


第18章 第十八章
　　“其实两年多以前，陆启轩就带你去了美国治疗，当时他选的医院，正好就是我供职的那家医院，所以那时候我就见过你……最初是因为龙先生的关系，我也被调去负责跟进你的治疗，我知道你跟陆启轩的关系，也知道你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就只剩下一个姐姐。
　　那时候我就很好奇为什么你姐姐没有跟着一起过来，后来直到陆启轩带着你回国，龙先生才把你们之间的那些的事告诉我，那其中就包括你姐姐的事。”
　　他看着我，略带苦涩地笑了一下。
　　“江正明这个名字……你有印象吗，凌昔？”
　　听到这个名字，我周身打了个寒颤，猛然间想起记忆中的那个声音……那个在黑屋子里，不断嘲笑我的声音……
　　志彦轻轻地握了握我的手，将我从回忆中拉出来。
　　“别怕，凌昔。”他温柔地安慰我，“那个人现在已经不会再伤害你了，他这一世都不可能再伤害到你了。
　　“啊……”
　　“他已经死了，凌昔。”
　　诶？
　　“龙先生跟陆启轩联手杀了他。”
　　诶？！
　　志彦轻轻地拍了拍我的肩膀，让我冷静下来。
　　“那是一个月前的事，不过我要说的是……其实你姐姐，在三年前，或者说是四年前，就已经在为江正明工作了。”他紧紧地握着我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不禁有些诧异。姐姐怎么会为那个人工作？姐姐不是应该在C城打工吗？
　　“不信吗？”
　　我马上点头。
　　“嗯……具体来讲就是，你姐姐工作的酒吧，其实是江正明手下经营的店，后来他发现你姐姐在那家店里工作后，就破格晋升你姐姐到了他身边。他大概跟你姐姐说了很多关于你跟陆启轩的事吧……”
　　听他这样说，我又想起四年前我带着启轩去找姐姐时的情形，姐姐那时候对启轩的态度那么差……或许也是因为江正明吧？
　　“去年我听说，你姐姐去找过你，不过过程好像不是很愉快，你还因为那件事在ICU待了好几天。”
　　“啊……”
　　怎么会是这样的……
　　“据龙先生说，陆启轩似乎正是因为那件事才对江正明动了杀机，而且包括你姐姐，他都没有手软。龙先生出手将江正明缠住之后，你姐姐就被以故意伤害罪判了八年的有期徒刑，这可以说完全是陆启轩一手操控的。”
　　什么？
　　我睁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志彦。他应该是开玩笑的吧？启轩怎么会对姐姐做那种事……
　　“凌昔，你冷静一点仔细想想。我没有骗你。”志彦的神色异常认真，让我不得不静下心来去思考他的话。
　　“如果你真的了解陆启轩的为人的话，你应该想象得到他的手段。”
　　不可能，启轩才不会那么做呢——我不停地摇头，大滴大滴的泪水从眼眶滚落。
　　志彦看着我，苦笑着叹了一口气。
　　“凌昔……你心底里也知道我说的是真的，否则为什么要哭啊？”他反问我，我慌忙低下头，避开他的视线。
　　“其实他对你姐姐，已经算是留了几分情面的。江正明手底下的其他人，可是全都被灭了口的。”志彦说着，伸手帮我擦眼泪。
　　“啊……啊啊……”我抬手做出要写字的动作，志彦连忙从一旁的桌子上拿来笔和本。
　　（启轩现在在哪儿？）
　　“他？你还想找他吗？即便这样……”志彦显得有些迟疑。
　　（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他……”志彦看着我，眼中满是困惑，“他现在正跟龙先生在纽约……商量如何分配从江正明那里掠夺来的财产，可能还要几天，才能回去吧……”
　　回去？
　　我不禁有些疑惑，不应该是回来吗？启轩不是应该直接来找我的吗？为什么……
　　（……………………我现在在哪儿？）
　　志彦长叹了一口气，低下头，用手支撑着自己的额头，许久，才又抬头看向我。
　　“凌昔，跟我一起好不好？我会好好照顾你的，我们什么都不会缺。你不应该跟陆启轩那样的人在一起……你根本不知道他都做过什么，他对待敌人的手段——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相信他那样一个外表温润儒雅的人，会做出那样的事。你知道他是怎么杀江正明的吗？他先是派人把他绑在车里，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叫人用金属粉碎机把那辆车压成了方块。江正明临死前的惨叫声，我这辈子都忘不了……”
　　他凑上前，紧紧抱住我颤抖不止的身体，柔声道：“我会保护你的，凌昔。我可以带你去美国，或者欧洲，只要是你喜欢的地方，我都会带你去。不要在留在那种魔鬼身边了，你不应该跟那种人在一起……”
　　我不知道该怎么答他，他所说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太突然了。我不相信启轩会做出那种事，他会亲手将姐姐送入监狱？他会杀人？我不知道，也不敢确信。志彦的话听起来那么真实可信，但是我却宁愿他什么都没有说，一切都恢复到最初的样子，就只有启轩跟我，我们两个，过平静的生活……
　　“凌昔，答应我好不好，我会好好待你的。”
　　志彦异常深情地看着我，一瞬间我甚至在他脸上看到了启轩的影子……
　　（我想睡一会儿。）
　　许久，我缓缓写出这几个字。
　　“啊……好……”志彦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他用手抹了抹脸，很快又对我露出微笑，起身扶着我让我平躺下来，接着又帮我盖好被子。
　　“好好休息，凌昔。”
　　他没有再继续追问我，而是坐在床边，静静地看吊瓶里越来越少的药水一滴一滴的往下滴。
　　小屋里的时间仿佛静止。我闭上眼睛，极力催眠自己，试图忘记刚刚听到的一切。不久，我睡着了，梦里梦见启轩抱着我，在一间装满了玩具的屋子里，启轩手里拿着那只小黄狗，在我耳边轻声细语。
　　要是能永远停留在那一刻就好了……
　　我沉沉地想。
　　天亮了，阳光撒在我脸上，我床边的吊瓶已经不见了，只剩下手背上的一条白色胶布。志彦坐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对我露出他一贯的爽朗笑容。
　　“早上好。”
　　他用略带沙哑的嗓音说，声音中带着疲惫。
　　“啊……”我微微发出声音回复他，脑中还在不断的回想起梦里的情景。
　　“凌昔，精神一下，我带你去洗漱。”
　　说着，他轻轻地揉了揉我的眼睛，又把我从床上抱起来。我的头倚着他的胸口，视线所及之处正好看到自己的双手。我的手……总觉得有点不一样了，是哪里……我思索着，将双手抬起来举到眼前——对了，我右手手指上一直带着的那个小方块不见了。是被志彦摘下去了吗？他是什么时候摘下去的……
　　志彦很快注意到了我的举动。
　　“在找那个监测器吗？”他问我。
　　“啊……”
　　“那个啊……出院的时候我帮你摘下来了……呃……”他解释着，欲言又止。
　　我抬头望向他，他却只是对我无奈地笑了一下，便不再开口了。他把我放在浴室里事先准备好的轮椅上，接着又跪在地上帮我刷牙，洗脸，接着是换尿布。我几乎已经习惯了被他这样照顾，虽然我的手能动，但是他也从没要求让我自己做这些。整个过程中他一言不发，或许他还在想昨天的事吧？
　　想到这儿，志彦的那些话仿佛又回荡在我耳边，让我瞬间从梦境中回到现实。我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只觉得无比沉重。当志彦把我抱回床上时，我又向他要了纸和笔。有些事一旦认定了就追不回，所以无论如何，至少在确定一件事之前，我想尽可能的确保自己能够做出公平的论断。
　　（关于启轩……你说的是真的吗？）
　　写完，我抬起头注视着他，甚至带着些哀求的意味。至少这件事，至少眼前的这个人，我希望是能够信任的。
　　志彦看着我，叹了口气，从刚刚开始就略带忧郁的神色一直没有变。
　　“我不会对你说谎的，凌昔。”他一字一句道。
　　（有什么能让我确信的证据吗？）
　　“呃……”他看上去极为痛苦地皱了皱眉头，好像想起了什么不愿回想的画面。
　　“凌昔，你信我……陆启轩的事，我对你说的都是真的。我虽然给不出证据，但是我能向你保证，我绝对不会对你说谎或者隐瞒什么，其实你手上的那个监测器……”他犹豫了一下，但马上又再开口，“监测器上的信号是直接连接在陆启轩的手机上的，而且那个监测器，不单单是采集佩戴者的生命体征数据，包括锁定位置，记录移动路线，甚至是监听，都完全做得到。所以我才把那东西从你手上拿下来。”
　　“……”
　　我再一次因为他的话而愣住了。
　　所以之前在医院，启轩是听得到我这边的情况了？那我给季明打电话的时候他也……
　　他为什么不事先告诉我？还有电话……为什么他不给我回电话，他明明什么都知道，我的一举一动他都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
　　一瞬间我觉得启轩与我的距离变得好远，好像这个世界上唯独看不透他的人就是我了。
　　“凌昔……”志彦握住我的手，“其实，两年前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就……爱上你了。”志彦的声音深切而低沉，就好像一曲沉静而悠扬的大提琴曲，在我耳边回荡。
　　“跟我在一起好不好？”
　　他这样问。
　　而看着他，我只觉得脑中乱作一团。
　　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超出我的预料，我甚至有点希望自己再度变回之前一无所知的状态。世界变化的太快，哪怕一分一秒的停滞都足以让人对眼前的变化措手不及，而我好似已经在原地停留了好多年。
　　或许启轩已经变了，变到即便站在我面前，也认不出的地步……过去就好像风，一旦吹过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即便用心去记，记忆也可能会破碎到残缺不全，我能看到的，就只有眼前。
　　我长叹一口气，看了看志彦，抬起笔。
　　或许只能这样了吧？就先暂时这样吧……


第19章 第十九章
　　季明的突然退出打破了陆启轩的全部计划。他不得不接受龙敬之提出的，以关志彦暂代季明。关志彦是龙敬之的养子，但却至始至终没有参与过龙敬之的任何一桩生意。据龙敬之自己说，关志彦其实是他的一位已经离世的朋友的儿子，就连陆启轩这个外人也看得出，关志彦在龙敬之心目中的地位很高，所以如果他去医院能够令这最后的一次商谈顺利进行的话，也没什么不可以。只是他有些担心凌昔，如果凌昔有事，那么整个商谈对他而言将变得毫无意义。
　　“你之前也见过志彦在华盛顿的时候是怎么做的吧？他挺喜欢那孩子的，你就放心吧。”在位于曼哈顿大厦三十层的会议室里龙敬之拍着陆启轩的肩膀，笑着对他保证。
　　“我信你，龙先生，不过如果他有事的话，我可——”
　　“我跟你打保票，如果志彦搞不定，你大可以直接找我算账，大不了我把这整栋楼都抵给你。”
　　“你就别开我玩笑了，龙先生……”陆启轩叹了口气，看来龙敬之已经打定了主意，他在说什么也是无用，况且一时间他也根本找不到比关志彦更好的选项。此时此刻他只想赶快把手头的这些事都处理干净，想把江正明留下的那几亿资产都神不知鬼不觉的洗干净，要做的工作远比他想象中的复杂。
　　“哈哈……”龙敬之笑了起来，“医院那里你就放心吧，志彦怎么说也是斯坦福大学医学院出来的脑外科专家，听说你那边缺人，他可是二话不说直接从华盛顿飞过去的。”
　　“那倒是辛苦他了。”陆启轩叹道。
　　“那没什么，他自己中意嘛。”龙敬之说罢，又摆摆手，命人将全新的一摞文件拿到了陆启轩面前，“陆总，你先看看这些。”
　　“嗯。”
　　陆启轩接过文件，强迫自己不去想凌昔的事。
　　对待龙敬之，他不敢懈怠一分一毫。当他决心要为了凌昔复仇时，他就已经做好了担负一切责任的心理准备。他一直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眼里容不进沙子，刚刚进入公司工作的时候，他就已经是个会令周围人畏惧的年轻上司了。或许是受到了母亲的影响，他对所有人都很严厉，每一个人每一件事他都要分毫不差地掌控在自己手里，那时除了作为大学室友的季明敢在他面前开玩笑，其他人面对他时几乎都是低着头讲话，他的生活中除了工作，几乎没有其他。而他也并没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问题，直到有一次他在公司仓库的角落里见到顾凌昔。
　　他现在已经很少回想过去，无论是过去的是幸福或是不幸，过去追不回，能把握的就只有当下。而当下，对于他而言就只有凌昔。
　　母亲已经同意让他在完成了与龙敬之的合作后离开公司，所以无论现在怎么样，他都要全身心地投入到眼前的工作之中。龙敬之的事绝对不能怠慢，他手上的那十几条人命，就是龙敬之要挟他的最终砝码，他不可以在这一步出错，这最后的一步，绝对不允许出错。
　　在纽约的时间过的飞快。陆启轩几乎是没日没夜的工作，每天只睡上几个小时，一醒来就要不停的接电话，打电话，处理文件，他随身携带了两个手机，助手身上又带了两个，有用来跟龙敬之那边的人联系的，有用来在国内调动人手的，有专门跟他母亲汇报消息的还有一个专门跟凌昔联系的。他每天超过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拿着那前三个手机讲话，而唯独最后一个手机，即便铃声响起，他也不会去接。他怕自己一旦听到凌昔的声音，就会连工作都做不下去。
　　原本以为一周能完成的事，最终在他到达纽约的二十天后完成。
　　陆启轩几乎是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赶回国内，连时差都没来得及倒，一落地就奔着医院去了。而当他推开病房的门时，他的世界仿佛在那一瞬间崩塌。
　　“龙先生，关志彦在哪儿？”
　　“啊？什么？怎么了，启轩，志彦不在医院吗？”
　　“医院说他半个月之前带着凌昔出院了。”
　　“啊……我给他打个电话，你稍等啊。你放心，肯定没事，志彦很喜欢那孩子，肯定不会有事的。”
　　………………………………………
　　“龙先生。”
　　“启轩啊，我跟志彦联系过了，你放心，什么事也没有，他就是带着顾凌昔到外面走走。”
　　“他在哪儿？凌昔现在在哪儿？”
　　“呃……我把志彦的电话给你，你自己跟他联系吧。不过你绝对——不能动志彦，听到没有？你是聪明人。”
　　龙敬之最后的那句话中带着丝丝寒意，就好像一把刀，于无声无息之间架到了他的脖子上。陆启轩感到一阵恶寒，他强制自己冷静下来，以平静的声音开了口。
　　“嗯，龙先生，你说号码吧，我记着呢。”
　　“1534……”
　　挂断电话，陆启轩走出医院大楼，他母亲派来助手开着车已经在医院大门口候命。
　　“少爷，咱们去哪儿？”助手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看着那个在车边站得笔直严阵以待的年轻人，陆启轩又恢复了往日的镇定。
　　他绝对不能因为这件事让龙敬之对自己产生怀疑。如果龙敬之翻脸，那么他能找到凌昔的可能性就几乎为零，而整个家族都将为这件事付出代价。龙敬之手里握着他对付江正明时留下的那些证据，如果龙敬之想要钉死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关键在那个关志彦身上。关志彦为什么要带走凌昔？
　　思索片刻，陆启轩对站在一旁的助手开了口。
　　“叫人即刻去查关志彦，彻彻底底的查。”
　　“是，少爷！”
　　随着车门被那个年轻的助手利落地关上，陆启轩坐在车里，掏出手机，按下了从龙敬之嘴里得到的那一串号码。
　　“喂……”
　　不久，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略带着些沙哑，又低沉的男声。
　　“是……关志彦吗？”
　　“是我，您是哪位？”
　　“我是陆启轩——”


第20章 第二十章
　　“我是陆启轩。凌昔在你那儿吧？”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不带有一丝一毫的感情。
　　电话那头一阵沉默，陆启轩听到电话里传出的点点脚步声。
　　“凌昔在吧？怎么？不想让他知道你是在跟我说话吗？”
　　“……”
　　又是一阵沉默。
　　“你们现在在哪儿？告诉我地址，我去接他。”
　　“……陆先生，凌昔不会跟你回去的。不过你要是想来就来吧，我会把地址发给你。”
　　“你说什么？”陆启轩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试图搞清楚关志彦的意思。“凌昔怎么了？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电话那头的声音反而舒缓下来，“凌昔很好，只不过……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知道你做的那些事，会怎么想？”
　　“什么？你跟他说了什么？”陆启轩意识到事情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简单。
　　“没什么，我只不过是想让他看清楚一直在他身边的那个人的本质而已，他有权知道。”
　　陆启轩几乎能想象得到凌昔听到那些事时的反应，他多半会接受不了，他可能会哭，可能会病发，他的身体根本承受不了……但即便如此关志彦还是告诉他了，他怎么敢把那些事都告诉他……
　　“凌昔现在怎么样？”
　　“我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了吗，他现在很好，但是我不知道如果他见到你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关志彦，你到底想说什么？”
　　“也没什么……我只是想告诉你，凌昔现在未必会选择你了，所有如果你来的话，最好做好心理准备。”
　　“……”
　　陆启轩的忍耐几乎达到了极限。他握紧了拳头，手上青筋暴起。但是他仍然在最后一刻忍住了想要对着关志彦痛骂一顿的冲动。无论如何，先见到凌昔才是最重要的，至少得确认他现在安然无恙。
　　“给我地址。”
　　他只吐出这四个字，便迅速地挂断了电话。
　　坐在车上，陆启轩闭上眼睛，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凌昔会理解他的——所有事，他会理解。只要一见面，凌昔就会回来，凌昔必须得回来，他不可以失去凌昔，只有这一点，绝对不可以——
　　突然响起的手机提示音打断了他的思绪。陆启轩拿起手机，将屏幕上显示出的文字一字一句地印在脑子里。
　　“去平海路三十八号。”
　　他平静地对正在驾车的助手命令道，同时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妈……我这边有些事，需要派些人手……嗯，嗯……好。直接监控这辆车吧……嗯，我明白。”
　　布置完了这些，陆启轩在脑子里计算着可能会发生的各种情况。车子很快驶到了关志彦地址里提到的那个小区，那是一处坐落在城市北边的高档小区，可能是刚刚建成没多久，小区的住户很少，外面几乎见不到人。
　　陆启轩让车停到小区外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里，接连着又打了几通电话。直到他看到自家属下的人开着车在他指定的几处地点停稳之后，他才从车上下来，独自一人缓步进了小区。
　　关志彦的那间屋子很好找，已经到了门前，陆启轩的心中却又突然有些犹豫。站在大门前，始终按不下门铃。
　　凌昔会不会真的讨厌自己……毕竟……他姐姐……
　　他摇了摇头，又马上打消了那个念头。
　　他按下门铃。开门的是个穿着一身牛仔装的年轻人，他的皮肤黝黑，显然是那种常年混迹于街头的小混混模样。
　　“呦！”年轻人对他打了个招呼，咧嘴笑了一下，但那表情，怎么看都不是欢迎的意味。
　　陆启轩握紧了拳头，他不能想象凌昔居然会跟这种人共处一室，他只想马上冲进去把凌昔带走。
　　“我是陆启轩……”他耐着性子对那个年轻人开了口。
　　“哦——我知道！”穿着牛仔套装的小伙子点点头，转身冲着屋里道：“志彦哥！那个人来了！”
　　陆启轩就这样被那个小混混似的年轻人领进了门。小屋内并没有过多的布置，但微暖的黄光让氛围显得格外温馨。关志彦就站在一间房的门口等着他，那间房的房门紧闭，凌昔应该就在那间屋里，他猜。
　　关志彦见到他，微微点了一下头，等着他走到门前，才微微将门打开一道一拳宽的细缝，屋内，陆启轩看到顾凌昔躺在床上，紧闭着眼睛。
　　“他睡着了，有什么话等他醒来再说吧。”关志彦的声音很小，显得他的声线更加低沉了。
　　陆启轩点点头，想要进到屋内，却被关志彦拦住了。关志彦整整比他高了一头，身材也比他魁梧得多。
　　“怎么？”
　　“你——”
　　“你想说什么？”陆启轩打断他的话，“你该不会是以为凌昔真的会选你吧？”
　　关志彦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而牛仔服小哥只是地站在一旁津津有味地看着，一脸好奇的表情。
　　“他有他自己的想法……”关志彦沉着脸开了口，“如果他不愿意，我是不会让你带他走的。”
　　陆启轩不禁失笑。他想不出关志彦怎么会有说出这种话的自信。即便他确实是把凌昔的姐姐亲手送进了监狱，也确实杀了人，但凌昔仍然会想要跟他在一起。这件事从七年前他第一次见到凌昔时就已经确信，七年来从未改变。
　　看着关志彦一脸严肃的神情，陆启轩不住摇了摇头。他一把推开关志彦，开门进了屋。
　　屋内很暖，穿着外套甚至会觉得有些热。但陆启轩并不准备把外衣脱下来，他坐到顾凌昔的床边，轻轻握住他放在被子上的手，轻声地呼唤他。
　　听到声音，躺在床上的人缓缓睁开眼睛。二人的视线交汇，转眼间顾凌昔的眼中已经渗出了泪水。
　　陆启轩的心咯噔一下，他慌忙去帮他擦泪，心里几乎已经说了一万遍的‘对不起’，但碍于站在一旁的关志彦，他只能把那些话都吞下去，转而清了清嗓子，柔声道：“凌昔……我带你回家。”
　　“凌昔。”关志彦马上走到床边，“凌昔，如果你不想跟他回去，我不会让他带你走的。”
　　陆启轩抬头看向关志彦，他的表情那么认真，就好像凌昔真的会想留住这里一样。
　　“凌昔，由你来决定。”关志彦正色道，“如果想跟陆启轩走的话，你就动一下左手，如果不想，就动一下右手。”
　　“呵呵……好。”陆启轩听着，松开了他握在手里的那只瘦弱到筋骨尽显的苍白手掌。
　　“凌昔，告诉他你想跟谁一起。”他柔声道。
　　许久。
　　顾凌昔看着他，泪如泉涌，但他抬起的却是右手。
　　陆启轩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凌昔……你……不想回家吗？”
　　顾凌昔抬起的右手虽然一直在颤抖，但他始终坚持着那个动作，以至于他的手臂都在不停地颤抖，仿佛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你也看到了吧？”关志彦的声音仿佛刀刃一样刻在陆启轩心上，“凌昔并不想跟你走。”
　　“啊……好……”
　　陆启轩低下头，头脑乱作一团。
　　唯独这种情况，是他从未想到的。一时间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在关志彦的注视之下，他试图不去看顾凌昔已经泪流满面的脸。他不能再看，哪怕多一眼，他的眼泪也就要喷涌而出，而他是绝对不想在关志彦面前表现出哪怕一丝一毫的软弱。
　　他握住顾凌昔已经脱力搭在床榻上的右手，小心地帮他按摩僵直到不住抽搐的手部肌肉。
　　“凌昔……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他的声音中几乎带着些哀求，而站在一旁的关志彦已然露出尘埃落定般的淡然笑意。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小屋中的时间过的异常缓慢，每时每刻，我好像都是在漫无目的的等待中度过。志彦不会告诉我启轩什么时候回来，启轩留给我的那部手机也早就不知所踪，我甚至有些怀念手指上的那个监测器，这样至少还能保持着我与启轩之间的一点点联系。但是现在就连这些也做不到了。
　　志彦对我很好，他甚至比启轩还要细心，好多事我自己都没有意识到，他却能先我一步考虑到。但是他始终不是启轩，我不能接受他给予我的情感，但是碍于现状，我又不得不接受他为我所做的一切。死亡对我而言是个异常真实的词汇，每次昏迷我都担心自己可能会醒不过来。虽然到目前为止，我已经能够渐渐洞察到自己的身体可能会出现的突发情况，但如果没人在身边的话，我甚至不能靠自己求救。哪怕是少吃了一顿饭，我都会虚弱到躺在床上动不了，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想惹志彦生气。像之前在医院时发生的那种事，我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我没有筹码去跟任何人作对，我所要做的全部，就是活着，然后等启轩回来。
　　后来尹飞出现了，他染着黄头发，穿着破洞牛仔裤，看起来好像无论做什么都充满活力。最开始我有些怕他，但是时间长了，我发现他其实也并不坏，他虽然不会像志彦那样无论做什么都顺着我，但面对他，我反而觉得日子变得真实起来。
　　“喂，我说啊，你难道不想知道外面都发生了什么吗？你该不会连手机都不会用吧？怎么不让志彦哥给你买一个啊？”他一口气问了我好多问题，我只能困惑地看着他。
　　“现在不会用手机可不行啊，你还是赶快学学吧！啊对了，还有电脑，你要是会用的话咱俩还可以玩游戏打发时间，要不然天天就在这一间屋子里从早到晚的简直闷死人——”说到这儿他长叹一口气，好像已经忍耐到了极限。
　　“对了，你多大了啊？”他突然又问，说着又把放在我手边的笔和本子塞到我手里。
　　我拿起笔，缓缓写下几个字，而他就好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我旁边不停地催促。连我也不由得着急起来。年龄……好久没人问过，所以我一时间也想不起自己到底多大了，如果说我在此前已经昏迷了三年的话，那再算上跟启轩一起的那几年……应该是……
　　（26。）
　　“诶？你已经二十六了吗？”他不住露出得意的笑容，“我今年二十三！嘿嘿，你看样子可比我小多了，给人感觉就是十七八的样子吧？主要你还是太瘦了嘛！得多吃点东西才行啊！”
　　他突然又对我劝诫起来。
　　“我要是到了你这个年纪，估计也就事业有成了！不过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他突然神秘兮兮地笑了起来，“我告诉你啊……我其实是——”
　　他的话被突然推开门的志彦打断。
　　“尹飞，你出去。”
　　志彦一脸严肃地对正说到兴头上的尹飞道。
　　尹飞回过头，叹了口气。
　　“好好好，你生什么气嘛~”
　　“以后你别在凌昔面前说这些。”志彦变得异常严厉。
　　“这有什么啊，我不过就是实话实说，别说三年了，再给我一年，龙叔肯定会给我安排职位的，到时候那些老家伙都得给我让路！”
　　“那些话别在这里说。”
　　“好——都听你的还不行嘛！”尹飞拉了个长音，从我床边的椅子上站起来，又对我摆摆手，转身出了屋。
　　志彦这才在我床边坐下，叹了口气，对着我温柔地笑了一下，“你别听他胡说啊，凌昔。等你恢复得差不多了，我就带你离开这里。”
　　他如此保证着，我也只能故作理解的点点头。
　　听尹飞的口气，他应该是为那位龙先生做事的，而他这样对志彦，看得出志彦跟龙先生的关系也十分亲密，否则尹飞又怎么会乖乖听话呢。说到底他们也都是同一类人罢了。季明曾说过启轩不该跟龙先生合作，所以其实志彦所处的位置，跟启轩又有什么不同呢？
　　我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第二天，尹飞又来了，这次他带着手掌大小的两个游戏机，想趁着志彦不在的时候教我玩。但是那个机器对我而言还是太重了，看着我颤抖不止的一双手，尹飞只能无奈地把机器拿了回去。
　　“我说……如果连游戏都玩不了的话，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啊？”他一本正经地问我。
　　我要等启轩回来啊……
　　这样想着，我对他笃定地笑了一下，他反而更加困惑了。
　　“不过你没变成这样之前都是怎么生活的啊？该不会跟志彦哥那个老学究一样是天天泡在书堆里的吧？”
　　我不禁摇了摇头。
　　“不是？那就好。”他仿佛松了一口气似的对我点点头，“我听说……你跟那个陆氏财团的……是叫陆启轩吧？你们两个在交往吗？”
　　他突然说到了启轩的名字，我整个人好像触电一样，连精神也清明了很多。我睁大眼睛看着他，以确定他不是在跟我说笑。
　　“是不是啊？”他又问了一次。
　　我点点头。
　　“哦——”他若有所思地表示理解，接着又开了口。
　　“那你喜欢志彦哥吗？”
　　“……”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难道要骗他说“是”吗？还是说这个答案对他而言并不重要？他想听的会是哪一种？
　　“犹豫这么久……那是不喜欢了？”他反问我。
　　“……”
　　“那，啊，不表态我就默认是不喜欢了。”
　　“啊……”
　　“果然还是不喜欢吧？”他突然凑到我眼前，紧紧地盯着我。
　　我吓了一跳，手里的笔都掉了出去。
　　“诶呀呀——别怕别怕，没事！”
　　他马上帮我把笔捡起来又塞到我手里。
　　“其实你并不喜欢志彦哥吧？”他坐定，意味深长地看着我反问道，“但是你又不敢这么直接告诉他，你怕他一气之下就不再管你了……是不是？”
　　他的话让我不住冒出冷汗，脸色变得异常苍白。而看到我的表情，他也已经心知肚明了。
　　“其实……”他的压低了声音，凑向我，“你就是直接拒绝志彦哥，他也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他这个人，但凡是对自己喜欢的东西，即便得不到，也会保护到底的。”
　　诶？
　　“不信？”
　　我摇了摇头。
　　“你不应该担心志彦哥，你该担心龙叔。”尹飞又开口道，“志彦哥的父亲跟龙叔可是有过生死之交的死党，龙叔现在之所以能够坐到这个位置上，其实全靠了志彦哥的父亲在背后帮忙。不过十多年前志彦哥的父亲就去世了。所以龙叔现在一直把志彦哥当做是他父亲的替身，如果志彦哥想要什么，龙叔可是会不惜一切代价帮他的。”
　　说到这儿他顿了顿，又看看我的反应。
　　“就是说虽然志彦哥不会做什么，但是龙叔说不定会拿陆启轩开刀。这样讲你明白吧？”
　　他的话让我周身一震。
　　不可以。唯独这一点是我绝对接受不了。启轩不能有事，绝对不可以。
　　尹飞见到我的样子，神色瞬间紧张了起来。
　　“冷静冷静冷静——你要是在我这儿出了什么状况，一会儿志彦哥回来我可就惨了！”他一时间有些慌乱，想要让我平静下来但却又不知道该从何入手。
　　我的额间满是汗珠，心脏也因为情绪的起伏而剧烈跳动着。我努力不去想启轩，身体上的反应才渐渐平复下来，头很晕，胸口又开始有些疼，全身一点力气也使不上，笔再次从我手中滑落，而尹飞已经吓到脸色苍白。
　　“我，我帮你去叫志彦哥过来！”
　　说着他就跑出了屋。
　　而我躺在床上，只觉得这一切都太过讽刺了。他怎么会怕成那样？他到底是在怕志彦，还是在怕那个龙先生呢……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因为要赶论文的关系暂时停止更新几天，请大家见谅，最晚一周之后恢复更新！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凌昔……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启轩这样问我。而看着启轩望向我几近哀求的神色，我恨不得马上起身去抱住他，告诉他我有多想他，我想跟他一起走，想即刻就走。但是我做不到，单单是想忍住而不哭出声就已经让我精疲力尽了。我说不出话，连笔也拿不起来，我就只能看着他，抓紧最后的每一分每一秒，把他的样子印在心里。
　　“别哭……凌昔……”启轩小声地安慰我。
　　他俯下身，轻轻地在我额上吻了一下。我看到一滴泪从他眼角滴出，但他很快就背过脸去，不再看我。
　　“你就不要逼他了，陆启轩，难道刚才凌昔表示的还不够明确吗？”志彦在一旁开了口。
　　“……”
　　启轩站起身，不再开口说话了，他直径走出门，甚至没有回头看我一眼。
　　看着他离开，一瞬间我甚至忘记了呼吸。他这次是真的走了，他不会再回来了，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我只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眼泪不知不觉间已经止住，而我躺在床上，茫然地看向天花板。
　　启轩不会再回来找我了……我再也见不到他了……
　　突然间我的脑内传来一阵剧痛，仿佛要将我的整个头部都撕裂了一般。我的呼吸变得急促，心脏开始疯狂的乱掉。眼前的光景变得迷蒙，我开始看不到具体的事物，脑海中回荡的只有越来越强烈的疼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疼痛终于慢慢减退，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病房里，眼前是志彦穿着白大褂的身影。
　　启轩不在……
　　“凌昔……感觉怎么样？好点了吗？”志彦温柔地抚着我的额头，轻声问我。
　　我看着他，心底里甚至有些想要避开他的视线。我就那么拒绝了启轩，当着他的面。而以后的日子我就将要与他共同度过……想到这些，我鼻子一酸，只觉得悲伤至极。不过这些也都是为了启轩啊……万一真的像尹飞说的那样，那个龙先生会因此伤害启轩的话，我宁愿自己留在这里。
　　我不断的在脑子里重复着这一点，告诉自己这样做是对的。
　　“凌昔，凌昔……听得到我说话吗？”志彦的声音打断了我的思绪，他担忧地望着我，神情显得异常紧张。
　　我微微地发出声音，来回应他，他才松了口气，又对我露出一个略显疲惫的笑容，他看起来好像已经好几天没睡觉了。
　　“嗯，凌昔，你现在觉得怎么样？身体有哪里不舒服吗？”他再次问我。而这次我也才开始将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
　　我开始试图去转动头部，移动手指，但是这些却远比我想象中的难，就好像高烧过后，我全身的肌肉都很疼，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
　　一番努力过后，我的身体没有移动分毫，反而额间已经冒出虚汗来。
　　“啊……”我发出声音，向志彦求助，但那听起来就像猫叫一样，虚弱而诡异。
　　“还动不了吗？”
　　“啊……”他一下就猜到了我想要说的状况，这让我很是感激。
　　“没事的，凌昔，别担心，应该是之前的高烧引起的，休息几天应该就没事了。”
　　他柔声向我解释着，一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他应该是累极了，也困极了，一瞬间我甚至有些为他担心。但是一想到启轩，我就马上打消了这个念头。我不能允许自己的心里再装入除了启轩之外的任何一个人。
　　我有点想要志彦离开，但是因为不能动，我几乎不能表达自己的意愿，志彦就一直在我床边陪着我。后来我干脆闭上眼睛假装睡觉，终于，许久，志彦才从我床边站起来，帮我关上灯，出了屋。
　　一片黑暗之中，只有连在我身上的仪器还孜孜不倦地发出声音，而我满脑子都是启轩。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我做出了那样的决定，他一定伤透了心吧？他可能会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可能会喝酒，可能会睡不着觉……都是我的错……如果不是我那样伤害他……想到这儿我的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从眼眶内涌出。我的头又开始一阵阵的疼，但是我却又希望那种疼痛永远都不要消失。如果启轩在痛苦的话，就也让我跟着一同承受吧。直到他忘记我，开始新的生活……至少他还可以开始新的生活，至少那位龙先生不会再让他处于危险之中……
　　就这样，我在无声的哭泣中渐渐入睡，梦里我再次梦到那间装满了玩具的小屋，只是这次那其中空无一人，地中间只有一只孤零零的玩具狗，仿佛被遗弃一般躺在那里无声地悲鸣。
　　次日，我在一片温暖的阳光照耀下醒来，我的头仍然很痛，身体也始终无法活动。志彦一大早就来到我床前，帮我擦脸，喂药喂饭，换尿片，接着又一刻不休地帮我活动关节，按摩身体。
　　“凌昔，有恢复一些知觉吗？”最后，他把我的身体摆成半坐着的姿势，用靠枕把我的头托起来，让我能够看到他。
　　我默然看向他。其实我的知觉一直都在，我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触碰，但我动不了，肌肉就好像被固定住了似的，根本不在我的控制之中。
　　“还是不行吗……”志彦的神色暗淡了下来，但他马上又握握我的手，对我鼓励似的笑了一下，“再过几天就会好的，别担心。”
　　“啊……”我发出声音回应他。
　　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
　　“志彦哥，有人找你。”是尹飞的声音。
　　志彦站起身，对我安抚了一句，就走向门边。
　　他打开门，尹飞就站在他面前。
　　“志彦哥，那个郑医生找你。”
　　“嗯，我知道了。你看着凌昔，有什么事马上来找我。”他嘱咐道，接着出了门。尹飞接替他坐到我床边。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我，接着又抬手在我眼前晃了晃，似乎是发现我并没有什么反应，他坐在那里好像松了一口气似的，对着我咧嘴笑了一下。
　　“没想到你还真的拒绝陆启轩了啊……哈哈，你这家伙真是死脑筋啊，说什么就信什么，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向你这么一根筋的人……”
　　他说话的时候仍在观察着我表情的变化。而听到这些话，我的头脑已经开始有些混乱了，他这么说是什么意思……我不该相信他吗？还是……他对我说了谎吗？
　　想到这儿，我的心咯噔一下，但面上却看不出任何起伏，我无法转动眼睛或者作出表情，只有胸口在隐隐作痛。
　　“哈哈——你到底能不能听懂我说的话啊？”他抬起手在我面前打了个响指，我的心脏又随之一震，让我险些叫出声。
　　不能叫，不能出声。我极力克制住自己，想要看看他接下来到底会说出些什么。
　　“诶——傻掉了吗？”他歪着脑袋问我，只让我心内泛起一阵厌恶。
　　大概是已经确认我还处在无意识的状态，尹飞的动作还是变得大胆起来，他抬手地拍了拍我的脸颊，我的头便因为他施加的力道歪向一边，他马上又把我的头扶正。靠近我，正对着我，小声地开了口。
　　“我告诉你啊……其实龙叔根本不会管志彦哥这些事，除非志彦哥开口求他。不过像关志彦这种正人君子，是不可能因为这件事去开口求龙叔的，所以之前的事，是我骗你的。嘿嘿……还有啊，因为你自己要求留下来，所以我可以继续留在这儿，用不着去纽约跟那群意大利来的疯子对砍了，这件事还真是多谢你啊！”
　　他说着，脸上露出笑意。而我只觉得自己的整个世界都被撕裂了。他骗了我，他怎么敢在这件事上骗我——我对启轩做了那种事……我……我让启轩那么伤心……他怎么敢，他怎么能这么做？
　　很少有的，我的心底涌起一阵歇斯底里的愤怒。
　　尹飞仍然用手抚着我的头，对我露出令人作呕的笑容。
　　我只感到自己全身的血液仿佛一瞬间涌到了头顶，我的头仿佛要炸裂一般陷入剧痛，我的意识开始有些模糊，身边的机器突然间发出响亮的警报声。
　　尹飞一下松开了我，有些畏惧地向后退了几步，没过几秒钟，我听到志彦推门而入的声音，他冲到我身边不停地叫着我的名字，神情变得异常紧张。
　　我渐渐失去意识，醒来时已是深夜，志彦坐在我床边，忧心地握着我的手。
　　“凌昔……”
　　他轻声叫着我，我看向他，微微发出呜咽声。
　　“凌昔，头还疼吗？”
　　“啊……”我看着他，眼里不住的有泪水溢出。我忘不了尹飞的那张脸，这一生中我几乎没有对哪个人如此记恨过，但是唯独尹飞，我不能原谅他。
　　“很疼是吧……”志彦的神情显得比我还要痛苦，他轻轻地揉着我的额头和太阳穴，试图帮我减轻痛感，但我却希望头痛来的更猛烈一些，至少这样我就能牢牢地记住对尹飞的那种恨意。
　　之后的几天，尹飞再也没有在我面前出现过，但我知道他还在，他就在外面，他只是没有进来。自从我那次病发之后，志彦就开始对我寸步不离，他认为那次我之所以会病发，是因为情绪上的巨大波动，但是他始终查不出是什么导致了我情绪上的巨变。他当然查不出，而我也不可能就这么直接了断的告诉他。
　　难道我要跟他说是尹飞骗了我，我从来没有接受过你，我只想跟启轩在一起吗？任谁都不能接受吧？
　　但是我却也不想就这样维持现状。我想去见启轩，我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我需要想一个万全的办法，一个能够让志彦把启轩找回来的办法——
　　而现在连写字都做不到的我，能够利用的东西，大概也只有……
　　我躺在床上思索了一夜，终于下定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
　　恢复更新啦！！！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我的身体渐渐复原，我的手指已经恢复到以前的状态，开始能够握住笔，可以拿起一些很轻的东西，我甚至能够轻微的活动自己的脚趾，但是这些都只有我知道，即便是日日夜夜陪在我身边的志彦，也没有发觉我的身体已经能动了的事实。他仍然坚持每日帮我活动关节，为我按摩，鼓励我去感知自己的身体。但每次我都装作听不太懂的样子。虽然我看得出他内心中已经有所动摇，他甚至有些怀疑我的脑功能因为之前的高烧而有所倒退，但他仍然没有放弃。
　　对此我很感激。但是对我而言，“恢复原样”也并不能让我回到启轩身边，而每每看到尹飞在病房门外往里看的那张脸孔，我就更坚定了自己的决定。一切的关键都在志彦身上，只有他能够决定让我见到谁，或见不到谁，而也只有志彦能控制住尹飞。尹飞并没有把我当一回事，他只是把我当成一个可以捉弄的玩物，只要志彦稍微离开一小会儿，他都会透过门默默地观察我。
　　他大概是在怀疑我其实听得懂他之前对我说的那些话吧？他或许怕我跟志彦“告密”？
　　那么如果我真的“告密”了，他又会怎么做呢？
　　他会趁着没人的时候杀了我吗？像他那样的小混混只要逼急了什么都干得出来……在城市最肮脏的角落生存过的我，对他这样的人再清楚不过。
　　或许我应该表现得再迟顿一些，让尹飞放心。
　　看着尹飞从门外投来的目光，我这样想。
　　不过志彦会相信吗？
　　我仍有些迟疑。
　　“凌昔，吃饭了。”
　　志彦端着餐盘回来了。
　　我靠着靠枕半坐着，并没有理会他。
　　志彦把餐盘放到我床头，坐到我身边在我耳边轻轻地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接着又把我抱起来，让我躺在他怀里。
　　“凌昔，来，张嘴……”
　　他低下头柔声对我说，但是我并不准备按照他说的做。如果我不能活动手指的话，那么张嘴这个动作应该也做不来。
　　见到我毫无反应，志彦只得让我的头倚在他胸前，一只手拿着盛了食物的勺子，一只手轻轻地向下压我的下颚，让我的嘴能够张开一点点。接着他再把已经做成稠状的液体食物送到我嘴里。食物顺着我的口腔自然向下滑，我的喉咙条件反射似的做出吞咽的动作，就这样，这一口“饭”就算是吃下去了。
　　每等我“吃”完一口，他都要等一会儿，在确认我完全把东西咽下去了之后，才会再喂第二口。这样仅仅是一碗米糊，我都要“吃”上快一个小时。而志彦也就这样坚持喂我，其实他完全可以在我的鼻腔里插一个一直延伸到胃部的导管来引流食物，其他医生就曾这样建议过，但都被他一一驳回了。
　　终于，吃过饭，志彦又帮我轻轻地揉肚子。我知道他是在帮我促进消化，因为如果我自己不能消化，到最后就只能靠灌肠或者洗胃把沉积在我身体里的食物残渣弄出来。所幸目前为止我的消化系统都没有出现过问题，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功劳应该归功于他。
　　“凌昔，舒服点了吗？”他低下头问我，我发出轻微的呜咽声来回应他。
　　他马上露出笑容，显然，这一丁点的声音他已经期待很久了。
　　“凌昔，下午想做什么？想去外面转转吗？”他问我，而我并没有做出反应。反正他无论带我做什么都是精心设计好的复健练习啦，无论哪一项对我而言都一样。
　　“不想去吗……那……”他又思索了一下，“听故事好不好？”
　　我没有反应。
　　“也不喜欢吗……”他不禁有些失落。
　　其实他根本不必要问我，反正无论做什么都是复健的一部分，他只要按部就班的做就行了。但他还是每次都花大量的时间来询问我的意愿，就好像是在寻求我的认可一样。有时候我压根就不理他，不管他怎么问，我都不出声，也不看他，到最后他就做好让我在床上躺好，坐在我床前陷入沉默。我希望他这时候能想到启轩。如果他愿意叫启轩来的话，我倒是很乐意对他表现的更积极一些。
　　不过这一天，他却没有继续问下去。见我毫无反应，他就直接把我从床上抱了起来，将我用布带固定在轮椅上，又在我身上盖上了一层厚厚的绒毯，推着我径直走出病房。
　　他大概也快要失去耐心了吧？我默默想着。
　　这一次他带我去了医院楼下的小花园，一路上尹飞就跟着他身后，见他沉着脸，也没有上去搭话。
　　这天阳光很好，志彦推着我来到一处凉亭中。他在凉亭内的长椅上坐下，又将我的轮椅转过来，让我得以面对面的看到他。我尽量不去注意他投向我的深切目光，而只是睁着眼睛看向空气中空无一物的地方。我想自己现在看起来肯定很像是呆滞的吧？我的嘴巴因为刚刚吃过饭而没有完全闭合，嘴角还有口水残留的痕迹。而志彦就这样默默地注视着我，连尹飞走近了都没有察觉到。
　　“那个……志彦哥，他现在这样，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吗？”
　　尹飞的声音让志彦回过神儿来，他先是一愣，之后又看向尹飞，但很快目光又回到我身上。
　　“凌昔知道的。”志彦笃定道，“他知道自己现在的在哪儿，也看得到我们，只是他没办法表达出来。”
　　“哦……”尹飞看了看我，“那就像我们现在这样说话，他也能听得懂吗？”
　　他又追问道。而这个问题让我心中一紧。
　　“我希望他能听懂……”
　　志彦说着，对着我温柔一笑，接着又伸手抚了抚我的脸颊。
　　“……你现在在想什么啊，凌昔？告诉我好不好……”他对我哀求道。
　　我心内不禁苦笑。他如果知道我真正在想的事情，可能就不会对我这么温柔了吧？不过如果尹飞不在的话，我到真的想回应他一下，我甚至有些想跟他开诚布公。
　　尹飞站在一旁看着，眉头几乎皱成了一条直线。
　　“那个……志彦哥，要是他一直不好，你该不会就这么一直照顾他吧？”
　　听到这儿，志彦不仅皱起眉头。
　　“你不想呆在这儿的话，我可以去跟阿爸说。”
　　“啊不不不，不是。”尹飞马上摇头，“我就是有点好奇……”
　　“好奇什么？”
　　“就是……志彦哥，你说他到底是能听得懂我们说的话但是表达不出来呢，还是他压根就听不懂呢？”
　　哈……果然他一直在意这个，他怕我知道他骗了我。
　　“你怎么突然关心起凌昔了啊？”
　　“啊……就是好奇。”尹飞连忙摆摆手。
　　“哦……”志彦叹了口气，又从绒毯下把我的手拿出来握在手里。
　　“凌昔会好的……”
　　户外开始起风，志彦马上起身带我往回走。回到病房里，志彦开始帮我仔细地擦脸。那接下来应该是脱衣服擦身了吧？我这样想着，又看到尹飞也跟着站在一旁，心里不禁泛起一阵厌恶，我可不想就这么被他看着。无奈，我只好闭上眼睛装睡。志彦很快注意到了，他果然把手中的毛巾放下，转而帮我盖好被子。
　　“尹飞，凌昔睡着了，你在这儿帮我看一会儿，我去找郑医生拿点东西。”
　　“哦哦。”尹飞应声坐到我床边，而随着房门的一开一合，我知道志彦已经出去了。
　　这样的变化让我有些措手不及。
　　我唯独不想跟尹飞共处一室。
　　不一会儿，我听到尹飞在我旁边叹气地声音，突然间我的脸上传来一丝触感，我吓了一跳，眼皮不由得抽动了一下。我的心跳瞬间加快了。
　　刚才是尹飞在碰我吧？他看到了吧？他该不会怀疑我吧……
　　我这样想着心里打起了鼓。尹飞停在我脸颊上的手指果然僵住了，我感觉到他的鼻息打在我脸上的热度。他是在凑近瞧我吗？
　　“呃……”尹飞发出这样的声音，似乎有些犹豫不决。
　　紧接着我又感觉到自己的额头被他碰了一下，我的心跳更加快了，在他碰到我的那一刻，我的全身都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寒战。
　　啊……他一定发现了。
　　我紧张到渗出冷汗。但我不敢睁眼，不敢看他。他现在一定已经在怀疑我了，如果他先我一步告诉志彦呢？如果他跟志彦说我之前的那些都是假装的呢？志彦对怎么对我？
　　不行，不能变成这样。事情的主动权应该还掌握在我手里，我得让志彦完完全全地站到我这边。啊啊……豁出去了！
　　我睁开眼睛，看到尹飞正一脸惊讶地看着我。他的嘴巴微微张开，好像正在消化眼前所看到的这一切。
　　“你……该不会是装睡的吧？”
　　他这样问我，而我的额间已经有汗珠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怎么办——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我狠狠地咬了一下自己残存的一半舌头，一瞬间，我的眼泪从眼眶中奔涌而出。尹飞显然是看呆了，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看着我，他开始有些手忙脚乱，但很快，他就冷静了下来。
　　“喂……你该不会——一直都是清醒的吧？”
　　他果然猜到了。
　　但是我要做的也不只是这些，我在被子下的手开始缓慢的移动，嗯……只能这样了。我定了定神儿，将全身的力气都集中到手上，然后狠狠的，在自己的腰上拧了一下，我疼得又流出眼泪来，而尹飞显然已经注意到了我手部的活动，他一把掀开我的被子，把我的手抓住。
　　“你原来能动——”
　　他异常惊讶，握在我手上的力气也越来越大，我的关节就像要被他捏断了一样疼，但是我却期望他接下来对我更粗暴一些。
　　“你一直都是装的吗？”
　　尹飞睁大了眼睛问我。但面对他，我只是无声的流着泪。他开始变得很愤怒，将我的手摔倒床边的护栏上，接着又揪着我的衣领把我从床上提起来。
　　“你之前都是在骗志彦哥吧？”他又一次质问我，而我知道我与他之间的胜负已经揭晓了。走廊上传来脚步声，而听到我房里的噪音，那个脚步声更加快了。是志彦。
　　我算好了时间，又用力咬了一下自己的舌根——
　　我的眼泪一发不可收拾，我开始抽泣，胸口不停的起伏，连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尹飞!你干什么！”
　　志彦冲到我面前把尹飞推开，然后紧紧抱住我。
　　“别怕啊，凌昔，没事，没事了……”他轻抚着我的后背安慰我，脸色看起来比我还要苍白。
　　“志彦哥，我……”
　　“尹飞，你闭嘴，现在就出去。”志彦的声音中不带有一丝情感。
　　“不是啊，志彦哥，他其实——”
　　“滚！给我滚出去！”志彦冲他吼道，抱着我的手臂都在因为愤怒而瑟瑟发抖。
　　尹飞面色惨白，继而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跑出了病房。
　　志彦把我整个抱在怀里，不停地帮我擦泪。
　　“凌昔，没事了，不怕啊，没事……”
　　他就这样一直安慰我，许久，我才止住了哭，只剩下身体仍在因为心脏的剧烈跳动而微微颤抖。
　　接着志彦开始检查我的身体，我的手已经被尹飞捏的青紫，胳膊也因为之前的撞击而肿起老高，而当志彦看到我腰间那块淤青，他终于再也忍耐不下去了。
　　他一只手把我环抱在怀里，另一只手从衣兜里摸出了手机，按下一串号码。
　　“喂……阿爸……”
　　“叫尹飞返去吧，我呢度唔需要佢喇。”
　　“嗯，我知，我自己会注意嘅。”
　　“嗯，下次倾过。”
　　他挂断电话，把手机放到床头，又低下头帮我整理好衣服，轻轻地抚着我的背，直到我的身体不再发抖，他才又开口。
　　“凌昔啊……我现在带你去给胳膊拍张片子，一会儿骨科的医生可能要检查你的胳膊，会有些疼，你稍微忍耐一下啊……”他在我耳边柔声说着，接着就从床上拉起一张绒毯盖在我身上，抱着我走出了病房。
　　下午的医院看诊的人很多，我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去想的身影，但是终究查无所踪。也对啊……他怎么会在医院呢……他应该不知道我在哪儿啊……
　　现在尹飞也被赶走了，我也没什么好顾虑的了，我要不要跟志彦坦白呢……
　　躺在志彦的怀里，我闭上眼睛思索着。
　　不一会儿，我的思绪被志彦移动我的动作打断，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被放到了一张检查用的床上，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医生就站在床旁，而志彦仍然托着我的上身让我能够倚在他怀里。
　　“陈医生，他的胳膊撞到了。”
　　他说着，把盖在我身上的绒毯掀开了一点点，让我受伤的胳膊露出来。
　　那位医生点点头，正要上手检查，志彦却又伸手制止了。
　　“陈医生，他……精神还不太稳定，您轻一些。”
　　“行。”那位骨科医生爽快地点点头，“你放心吧，关医生。”
　　说罢，医生小心地把我的小臂抬起来，又弯下腰仔细瞧了瞧，伸手按了一下伤口周围的部分。
　　“这儿疼吗？”他抬眼问我。
　　“陈医生……他有认知障碍。”
　　“哦。”
　　那位医生小心地把我的小臂放下，皱了皱眉头。
　　“那还是直接拍个片子吧。”
　　“嗯。”志彦点点头。
　　他又抱着我去了X光室，拍摄的时候也没离开。
　　终于，检查完成，等志彦抱着我回到病房时，外面天已经黑了。不一会儿，那位骨科医生亲自把检查结果送了过来。好消息是我的胳膊并没有骨折，不过因为我的免疫力很差，血液循环也不是很好，那些伤恐怕要很久才能愈合。志彦之后又把护士叫来，给我开了很多药。
　　晚上他又喂我吃饭，而这次，我主动张开了嘴。
　　“凌昔……”
　　他看着我，脸上的表情说不上是高兴还是难过。他把手里的勺子放下，转而紧紧地抱住我。
　　“你终于肯听我讲话了……凌昔。”他的声音甚至有些颤抖，“对不起啊……对不起，我不应该让你单独跟尹飞在一起，我没想到他会伤害你。你肯定吓坏了吧？”他说着，把我抱的更紧了，“凌昔……我答应你，我以后会好好保护你，我会治好你的病的……”
　　别这样啊……
　　我想推开他，但是又不忍心抬手，我知道他对我很好，也能够理解他对我的感情，之前骗了他我也觉得很抱歉，但是我仍然不能接受他。
　　“啊……”
　　我发出微弱的声音，志彦抱着我的力气马上轻了下来。
　　“我弄疼你了吗？凌昔……”他看着我，满面的愧疚。
　　不是啊……不是这样的。
　　我微微的摇了摇头。
　　志彦看着我，惊讶得睁大了眼睛。
　　“凌昔……凌昔，你能动了，你恢复知觉了！”他揽着我的手臂都有些微微颤抖，“太好了，太好了……凌昔。”
　　“……”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从来没有怀疑过我会骗他，这一点让我觉得自己充满了罪恶感。
　　“啊对了……你饿了吧？”他又拿起勺子，盛了一口食物想要喂给我吃。
　　“凌昔，张嘴……”他引导着我，但看着他的样子，我又有些犹豫。难道就这样继续保持缄默吗？我现在已经可以告诉他我的真实想法了，我其实应该跟他好好“谈谈”，不过在现在的这种情形下说是不是又会让他太过伤心啊。
　　但是如果现在不说，总也得找机会说。
　　“凌昔，怎么了？”志彦忧心忡忡地看向我。
　　我对他摇了摇头。
　　他放下勺子，“不想吃这个吗？”
　　我又摇了摇头，接着动了一下我没有受伤的右手，作出想要书写的动作。志彦马上帮我拿来纸和笔。
　　……
　　我深吸了一口气，动了笔。
　　（我想见启轩。）
　　“……”
　　志彦看到那几个字，脸色变得煞白。
　　“凌昔……我……”他看着我，甚至有些惊慌，“你原谅我好不好，是我的错，我不会在让你受到伤害了，你相信我啊……”
　　我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你并没有错……是我……。）
　　志彦显得更加困惑了。而我定了定神儿，继续写下去，握着笔的手已经因为志彦紧随而至的目光而开始出汗。
　　（我……还是……放不下启轩。）
　　啊……真是——
　　我仍然没有勇气向他说出自己被骗的事实。
　　“那为什么等到今天才说……”志彦抬起头，对着我无奈地笑了一下。
　　“明明从那天哭过之后就一直生病，你却宁愿自己生病也不对我讲明……有时候我真的会以为你是钟意我的啊……”
　　“啊……”
　　我不禁哑然。
　　他其实全都看在眼里，但却一直不点破。
　　“凌昔……你喜欢过我吗？哪怕是一分一秒也可以，你有哪一刻，是真的动过心的吗？”
　　他看向我，那种真挚的神情让我一时间竟不能从中脱身。好像只有从这一刻开始，我才是真真正正的在与志彦‘对话’，我突然发现志彦深褐色的头发里其实参杂着很多根白发，他的眼角也刻着淡淡的几丝皱纹，眼袋下还泛着黑青色的黑眼圈。他的眼眶那么深邃，将诉诸于我的情感成倍叠加的释放出来。
　　“啊……”
　　我犹豫不决，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处理当前的情境。许久，我终于下定决定，对他点了一下头，他却看着我，露出苦笑。
　　“凌昔，你不用这样顾虑我的……”他抬起手托着我的脸颊。他的手很大，几乎将我的半张脸都包住。
　　“凌昔……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诶？他……居然已经答应了？
　　意识到了这一点，我连忙点头。
　　当然可以啊，我会去跟启轩商量，或者可以把电话留给我，我会好好记下来。
　　“嗯。”志彦温柔的对我笑了一下，将手收回去，从衣兜里掏出手机。
　　“我去给陆启轩打电话，你等一下啊。”
　　说着，他起身出了门，而我就好像置身于梦境之中，我从未想过事情竟会发展得如此顺利。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第二天一早，启轩奇迹般的出现在了我床前。他身上满是烟酒味，眼窝下带着浓重的黑眼圈，他穿着带皱褶的衬衫，没有扎领带，袖口上还沾着淡黄色的污迹，整个人看上去消瘦了一大圈。
　　这些都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是亲眼见到之后，我还是不由自主的哭了出来。他马上上前把我抱在怀里。虽然他身上的味道让我的头痛愈发的加重了，但我还是把脸埋在他的胸口，贪婪地感受着他身体中散发出来的热度。
　　我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希望自己的身体能够恢复如常，我想用双臂拥他入怀，想要对他倾诉，把我全部的思念都传达给他。
　　终于，我止住了哭，启轩松开我，仔细地将我上下打量了一番。当看到我青紫的左手时，他的脸色骤然变了。他接着开始检查我身上的其他地方，在确认了只有左臂上还有伤后，他转向志彦。
　　“凌昔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启轩的声音让我感到一阵寒意，他生气了。我连忙用右手拉住他的衣角。
　　这个跟志彦没关系啊……
　　注意到我的动作，启轩转过头轻轻地吻了我一下。
　　“别怕，凌昔……没事的。”
　　“啊……”我做出想要书写的动作，他连忙从床头把笔和纸拿过来。
　　（不要生气。）
　　启轩看到字，神色柔和了下来。
　　“没有生气啦，我只是跟关医生说几句话。”
　　（伤已经不疼了，不要担心。）
　　“凌昔……”启轩长久地注视着我，叹了一口气，又一把将我抱在怀里，在我脸上亲了又亲。之后他才转向志彦，等着他作答。
　　志彦一直靠着墙边站着，脸色很差。等到启轩终于跟我讲完了，他才直起身子对启轩摆了摆手。
　　“我们出去说。”
　　启轩握了握我的手，跟着志彦出了门。
　　我隐约能听到他们在门外说话的声音。他们在门外谈了很久，虽然我听不太清他们都说了些什么，不过所幸启轩从头到尾都没有跟志彦吵架，让我打心底里松了一口气。他身上那么浓的酒味，有没有彻底醒酒都还未可知，如果吵起来可就糟糕了。
　　大概是过了将近半个小时，我躺在床上，因为没吃早餐，肚子已经饿到咕咕叫，他们两个才回到屋里。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你现在带凌昔走吧。新加的几种处方药的单子我已经整理好放在病历里了，还有那几张新拍的脑CT，如果情况不稳定，你可以再找其他医生接下去。剩下的……你也知道的吧？饮食上要注意的事项，还有护理的一些问题——”
　　“这些我都知道。”启轩打断他的话。
　　“啊……嗯。”志彦愣了一下，看到我，好像又突然想起什么。
　　“还有啊，如果情况不好，我是说如果——不要再给凌昔上鼻饲管了，加了鼻饲管之后吞咽反射会消失，不利于身体知觉的恢复，而且如果大意的话还会引起食道和胃部的炎症，所以……”
　　“我知道了。”启轩点点头。
　　“嗯。大概也就这些吧。”志彦说到这儿，看向启轩的神色变得格外恳切，“陆先生……如果以后在治疗上有什么问题的话，我还是希望你能找我……虽然我知道这么说你也可能不会接受，不过，我是真的在为凌昔找想，他有事我肯定会倾尽全力的，包括阿爸那边的事，你如果需要的话，我也可以代为转达。”
　　“哦……”启轩显然有些意外，“你倒不用急着卖我人情，虽然我不是很喜欢你这个人，不过作为医生的话，我还是可以接受的。”
　　志彦苦笑了一下，点点头。
　　“你快带凌昔回去吧，记得一到地方就赶紧准备早饭啊，凌昔一般七点就得吃东西，现在已经过了半个小时了。他不能饿太久，否则血糖可能会出问题。啊……对了，你带上这个吧。”志彦走到我床边从柜子里拿出一沓印着英文字的塑料小瓶，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如果发现情况不对的话，就喂他这个，至少能够维持一小时的营养供应。”
　　“哦。”启轩接过那一沓药，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在确认了上面的文字之后，才点点头。
　　“这东西是你从美国带回来的吧？”
　　“嗯。国内不生产嘛。”志彦无奈地笑了一下，“好了，快带凌昔回去吧，要是在路上出什么问题可就不好了。你带什么车来的？能装下轮椅吗？还是……”
　　“能。”启轩对他摇了摇手，显得有些不耐烦。
　　最终，我在志彦的目送下被启轩抱上了车。
　　车里很暖，我倚靠着启轩的肩膀坐着，与他十指相扣。
　　“凌昔，我听说……关志彦跟你说那些事了，关于江正明，还有你姐姐的那些事……”启轩紧握着我的手，语气中又有几分惶惶不安，“你不会介意我那么做吧？我承认或许有些过格了，但是……我现在也仍然觉得那么做是对的。至少在你面前我不想给自己找借口，如果让我再选一次我还是会那么做，甚至可能会更过分一些，我不知道……我不能原谅那些伤害过你的人。我不想对你撒谎也不想把你当做将那些事合理化的借口，我那么做不只是为了你，也为了我自己……你能理解我吗？”
　　他看向我，神色中闪过一丝忧虑，但注视着我的那双眼睛却没有动摇半分。
　　我在心中叹了口气，面向他坚定地点了点头。
　　启轩如获特赦一般的长舒了一口气，紧接着一把将我拥入怀中。
　　“谢谢你，凌昔。”他的声音中还带着些哭腔。
　　我抬起手轻轻地拍着他的背。
　　不要哭啊……你可不适合这样……
　　“凌昔……我以后不会再涉入公司的事了，我就只陪着你，我们可以一起去旅行，你还记得五年前你跟我提过意大利吗？等你身体好一点了，我就带你去，好不好？”
　　“啊……”
　　我发出肯定的声音，让他能够明白。
　　得到我的回应，启轩把我抱的更紧了，他在我脸上吻了又吻，接着又移到我的脖子，他用手托着我的头，在我的脖子上深深的吻了下去。我的血液在体内迅速的流淌着，以至于我一只冰冷的双手双脚也开始渐渐发热，我的头开始发晕，心脏开始剧烈的跳动，左臂上的伤处突然间变得很痛。
　　“啊…啊……”
　　我发出□□声，启轩马上停了下来。
　　“凌昔，怎么了？”他有些紧张，“不舒服吗？”
　　我抬起左臂，他马上把我的袖子卷了上去。
　　我的伤口肿的更厉害了。
　　“很疼吗，凌昔？”启轩担忧地看着我，托着我的胳膊想要做些什么但却无从下手。
　　我点点头，额间渗出虚汗。
　　“很严重吗？需要回医院吗？”他又问我，我连忙摇头。
　　我闭上眼睛努力把自己对启轩地那种感情压抑下去，我的心脏慢慢恢复了正常的跳动频率，血液流动的速度渐渐降了下来，左臂开始没那么疼了。
　　我睁开眼睛，对启轩露出一个微笑的表情。
　　没事了，不痛了。
　　“好些了吗？”
　　启轩轻声问我，脸色看起来比我还要糟糕。
　　“啊……”
　　启轩帮我擦了擦前额的汗渍，又让我枕着他的腿在后座上躺下来。
　　“睡一会儿吧，马上就到家了。”他柔声道。
　　我闭上眼睛。
　　坐在前座的司机把车子开的很稳，一路上几乎没有颠簸。车子停稳之后，启轩将毯子裹到我身上，把我抱了出去。
　　晨间的空气有些凉，我倚着启轩的胳膊，抬起头环视四周。
　　那是一栋精致的三层别墅，最近一次来这里，对我而言仿佛已是上一世的事。那大概是七年前，启轩第一次带着我回家，那天他妈妈正好也在，而我慌张到讲不出话，整整一下午都躲在启轩的房间里不敢出去。那个房子里的东西，我一件都不敢碰，我甚至不敢去坐他家里的床，就好像我的衣服太脏，根本不配去坐那样的床单一样。后来启轩就搬出来跟我一起租了间五十平米的小房间，住在城市边缘的一个破旧小区里。
　　想起这些，我的眼眶又湿润了。
　　“凌昔，怎么了？是不是伤口又疼了？”启轩慌忙低下头问我。
　　我摇摇头，眼泪却仍然止不住。
　　我想起那间五十平米的小屋，那间屋只有几件简单的家具，床是启轩买的，桌子是我从旧物市场上搬回来的，还有衣柜，那间屋本来有一个旧衣柜，但是启轩一定要把它换掉，所以我们又去家具店买了新的，我付一半的钱，他付一半的钱。后来我们又一替一月的交房租，那时候启轩会特意把车停在公司的停车场而跑去跟我一起挤公交，然后穿成工人的模样跟我一起去员工食堂吃饭……
　　而现在来到这里，仿佛一切又重新开始了。如果能回到七年前，那该有多好……
　　过去的记忆潮水般涌入我的脑中，我止不住自己的眼泪，只好把脸埋在启轩胸前，不想让他看到。
　　启轩几乎是用最快的速度带我进了屋，抱着我坐在他房间的床上柔声安慰我。而等我终于止住了哭，床边的白色床头柜上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摆好了热腾腾的早餐。启轩端着粥一口一口地喂我，我已经感觉不到饿，但仍然尽最大的努力去吃那些东西。
　　“慢点吃啊，凌昔……呛到就不好了。”他这样说着，冲我温柔地笑了一下。
　　而只要能令到他的笑，对我来说就已经足够了。
　　我欠他的东西即便用尽一生也还不完，所以如果能够令到他开心，那么我愿意用自己的全部生命去达成这个目的。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晨间，睁开眼，启轩就坐在我床边温柔地注视着我。我想伸手去摸摸他的脸颊，他却直接将我抱了起来，吻向我的嘴。
　　“呃…啊……”
　　“怎么了，凌昔，你不想要吗？”他停下来看着我。
　　我马上摇头，脸上泛起一阵微红。
　　“这才对嘛～”启轩笑了一下，又吻了上来。
　　他用手托着我的背部和后颈，舌头在我的嘴里缓缓地搅动。我努力想要伸手抱住他，但是用尽全身的力气也还是不够，我的手只能微微碰到他的衣服，然后就再没有力气维持抬起的态势了。
　　注意到我的动作，启轩愣了一下，放开我，小心地把我放回到床上，接着又帮我揉了揉有些酸痛的胳膊。
　　“凌昔，你能试着动一下腿部吗？”
　　他这样问我，我点点头。他把目光投到我的腿上。
　　我努力感知着自己双腿双脚的存在，大概是过了好几分钟，我终于让脚趾微微地颤动了一下，而那种微小的颤动在视觉上几乎辨识不到。启轩看看我的腿，又看看我。显然他并没有注意到我的“动作”，神色已然变得有些失落，他抚了抚我的额头，试图安慰我。
　　“别担心，凌昔，以后会好的。”
　　我又点点头。
　　其实我到还真的不是特别迫切的想要行走，我已经习惯了卧床的日子，心底里有些希望自己可以一辈子就这样待在家里，被启轩保护着。我其实有些畏惧外面的世界，外面的好多东西我都没见过，城市也在这短短的几年间变到我认不出，就好像周遭的一切都往前迈进了好多步而我还停留在原地。而这样的变化，我不想要。
　　之后启轩又抱着我去洗漱，喂我吃饭。我开始有些提不起兴致。
　　“凌昔，怎么不高兴？”
　　吃过饭后，启轩给我拿来纸和笔，柔声问我。
　　（如果……我以后都走不了路的话……）
　　我的字还没有写完，启轩已经将我拿着笔的手从纸面上拿起来握在手里。
　　“凌昔，一定能治好的。你现在只是身体太弱了，等到你体质好一点了，我就带你一起去做复健的项目，我会一直陪着你，等你好了，我们就一起去旅行，你不是一直都想去旅行嘛？”
　　启轩恳切地看着我，而我却很难露出跟他一样满怀希望的笑容。我摇了摇头，他把我的手放下，让我继续写字。
　　（那为什么……我的手已经恢复正常，腿却还不能动？如果只是身体弱的话，腿应该跟手一样都可以活动，只是没有力气，但是现在……）
　　看到我的字，启轩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是不是……你跟志彦都知道为什么我的腿不能动？）我继续往下写，（你们两个都没有让我练习过活动腿部，如果能动的话，为什么没有让我练习呢？）
　　“凌昔……”启轩看着我，眼睛突然变得湿润，他好像正在回想着什么，好像想到了好多，但却又对我摇了摇头，把那些话都噎了回去。
　　“凌昔……你会好起来的，一定治得好的。”
　　（治疗……我的腿吗？）
　　我反问道。我不喜欢现在他说话的方式，他好像在瞒着我什么。他明明知道会被我看出来，但却宁愿这样瞒下去。
　　（为什么不说？）
　　（我想知道，启轩。）
　　启轩伸手抚了抚我的脸颊，他眼中包含着泪水，但却仍然对我摇了摇头。
　　“凌昔，你不记得了吗？”
　　“……啊…………”
　　什么？他为什么要怎么问？
　　“凌昔，其实……”他欲言又止。
　　“啊…啊……”
　　快说啊，快告诉我！
　　“其实……”启轩看起来十分犹豫，但是在我的迫切注视下，他最终还是开了口。
　　“凌昔，你还记得……事件发生那年的年份吗？”
　　（……2007年？）
　　“嗯，对。”启轩点点头。他接着长叹了一口气，我看得出他有些就紧张——他居然会在我面前紧张……
　　“凌昔啊……其实，你……”他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把后面的句子说出来。
　　“你在医院昏迷了三年，但是之后……之后的时间……凌昔，你觉得从恢复意识到现在，一共过了多长时间呢？”
　　（……半年？）
　　我有些迟疑，但是想想看，这个时间应该是不会有太多出入的。
　　“半年……吗……”启轩看着我写在纸上的字，神情几乎悲伤到了极点，我忍不住放下笔去握住他的手。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我的心也在隐隐作痛。
　　“凌昔……”启轩一把将我搂到了怀里，紧紧地抱住我。
　　“凌昔，我答应你，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我会带你去治病，你相信我，好不好？”
　　他突然这样问。
　　“啊……”
　　我以肯定的语气回应。他到底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变得这么多愁善感……这跟时间有关系吗？这半年来难道还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还是说……
　　启轩松开我，看向我目光却愈发的悲伤了。
　　他仍然在犹豫——
　　“啊…啊……”
　　我出声催促他。
　　快说啊，都已经到了这个份儿上——
　　“凌昔……我告诉你，你不要怕啊。”启轩看着我的神情变得温柔起来，他握着我的手，缓缓开了口。
　　“其实时间不是半年，凌昔……是一年零五个月。”
　　？！
　　我睁大了眼睛，困惑地看向他。
　　“但是……这两年间有好多事你都不记得了。”启轩紧握着我的手，继续往下说，“其实不是没有做过针对恢复行走能力的复健，那时候我带你练习了一个月，但是却一点进展也没有。后来我又请了几个国外的脑外科专家过来给你做检查，后来发现其实病根一直在脑部，剩余没有消散的淤血压迫了身体很大一部分负责控制运动的神经，才导致你现在只能活动双手和头部……还有记忆障碍的问题，每次你生病都会发作。你之所以不记得这件事，还有我们之所以不去要求你，其实都是因为怕再次出现那样的问题。那时候你每天都因为那些被迫的活动而被搞得很累，结果最后发起了高烧，还得了肺炎……医生用了将近三个月才控制住你的病情，但你醒来之后却忘记了自己为什么生病，那是最严重的一次。后来我们才渐渐发现每次你生病，都会忘记一些事，有时候只是一些不关紧要的小事，但是有时候，也会忘记将近几个月的记忆。其实……凌昔，你在关志彦那里一共住了两个月……但是关志彦说你期间发了一次很严重的高烧，结果只记得最后十几天的事……”
　　“……”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启轩到底在说什么啊？这种事怎么可能……
　　我会忘记那么多的事？
　　不可能，除了完全苏醒前半年的记忆还没有恢复，我的记忆应该都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大概是看到了我惶然无措的神情，启轩又紧张了起来。
　　“凌昔，你别这样啊……凌昔，看着我，你看着我。”
　　他突然对我命令道。
　　我抬起头，发现他的目光变得异常坚决。
　　“凌昔，你的病会好的。我问过很多医生了，只要等你的体质恢复到正常水平，记忆障碍的发作率就会降低，你大脑里的淤血也会慢慢消散，现在的你比起五年前已经恢复了太多太多了，那时候你甚至不能自主呼吸，但现在你已经能听得懂我说的话，能给我回应。所以如果那时候你能做到，现在一定会做得更好！”
　　（但是……万一淤血没有消散，万一我忘记了更多事呢？）
　　我无望地看向他，仍然没有从刚刚震惊的情绪中恢复过来。
　　失去记忆这件事并不可怕，但可怕的是我居然没有意识到自己失去了将近一年的记忆！
　　“有我在啊，凌昔……”启轩的神色柔和了下来，他温柔地把我抱住，在我耳边坚定道：“我刚刚不是说过了嘛，我会永远陪在你身边，你忘记的事，我都会记下来。刚才明明答应了会相信我，现在怎么又变卦了呢？”
　　我不禁哑然。
　　说得也是啊……对我而言，不是有启轩就够了嘛……只要相信启轩就行了。
　　这一次，我牟足了力气，抬起手环抱住启轩的背。
　　感觉到了我手上的力量，启轩对我会心一笑。
　　“好啦，使这么大力气别累到了。”
　　他松开我，小心地把我抱回到床上。
　　“嗯，那……今天想做什么？”
　　（看新闻。）
　　“诶？怎么突然想看新闻了？”启轩不禁皱起眉头。
　　（想了解……外面的变化。）
　　“哦——”启轩拉长了声音，“好！不过不能看太久哦，剩下的时间要陪我。”
　　（启轩想做什么？）
　　“我啊……我想带你出去散步。想要了解外面的变化，去外面看看不是更好吗？”
　　（那……不要去人多的地方。）
　　“好。”
　　启轩又凑上来在我脸上吻了一下。
　　“以后都听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那么，这篇文章就此完结啦！多谢大家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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